齊悅早上醒過來沒看到杜瑤,還以為她去了洗手間,結果左等右等不見她出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急忙去找,然而樓上樓下挨個的房間找了一遍都不見人影,問昨晚值班的保鏢,也說沒看到她離開,她終于相信,蔣朕是真的會在這么敏感的時候對杜瑤下手了,且還有本事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帶走她。
是的,除了蔣朕,她不做第二人想。
她遣散保鏢,失魂落魄的回到臥室,丈夫完了,兒子雖然死而復生,卻永遠沒法正大光明的回到她身邊,她只剩下杜瑤這一個女兒,如果連女兒都沒了,那她還活著有什么意思?
她絕不能讓杜瑤出事!
秉著這樣的強烈念頭,她拿起手機給所有她能想的起來、又認為能用上的朋友親戚打電話求助,然而,以前那些笑臉相迎的人,如今不是不接,就是用不在帝都為由擋了回來,甚至都不給她機會開口。
齊悅對此也早有心理準備,可親身體會到人情冷暖時,還是止不住的心寒絕望,她拉下臉來,給自己的父親打電話,之前為了齊瑞的事,她跟齊家翻了臉,曾揚言再也不回齊家,但現在,她已經顧不上驕傲和尊嚴了。
然而,齊老爺子雖然接了她的電話,也耐心的聽她說完,卻給不了她想要的結果。
齊悅哭的不能自己,試圖博取同情憐惜,“爸,您就當可憐可憐我,我現在就只剩下瑤瑤了啊,嗚嗚……”
齊老爺子不是不心疼,可他實在無能為力,“你說是蔣朕劫走了瑤瑤,你有證據嗎?口說無憑,你讓我幫你去跟蔣朕要人,你覺得那可能嗎?就算真是他做的,他能承認嗎?說不定還會反咬我一口,說我污蔑他。”
“爸,就是他干的,只會是他干的,我發誓,除了他,沒有人能在那么多保鏢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只有他!”齊悅痛苦不堪的嘶吼,“他恨瑤瑤,他一定會殺了瑤瑤的,爸,您一定要救救瑤瑤啊,她也是您的外孫女,身上也流著齊家的血啊!”
齊老爺子沉痛的嘆了聲,“我愿意救瑤瑤,讓我去換她的命都可以,但我沒有那個份量,沒有那么大臉,我去找蔣朕,只是自取其辱啊,咱們齊家跟他從無交情,甚至因為你和你弟弟做的那些事,還有阿蘅,他跟齊家是結了仇的,這種情況下,你讓我怎么去求蔣朕?”
“爸,求求您,求求您再幫我想想辦法吧,求您了……”
“……你找阿行試試吧,他和蔣朕雖沒什么交情,但好歹是葉桃夭的領導,或許還能有幾分顏面在。”
齊老爺子這么說,也不過是寬慰齊悅,實則心里不抱一點希望,先不說齊行會不會答應,即便是應了,蔣朕機會給這個臉?要知道,前些時候蔣朕才給第一醫院捐了一座病房大樓,整個醫院的領導都捧著他,他還需要給跟齊行示好?
但齊悅顯然當成了救命稻草,掛了電話后,就迫不及待的給齊行打了過去,現在但凡有一絲可能,她都不會放棄。
齊行今天休息,正準確去瓏湖苑,臨出門手機響,看到是齊悅的號碼,就不太想接,但對方很執著,他也了解齊悅的固執,不接的話就永沒個清靜,“找我有事兒?”
他和齊悅雖然是堂兄妹,但關系并不親近,尤其還有杜斯年和梅影的那層關系在,他一直都是疏遠杜家人的,包括齊悅和杜蘅。
齊悅剛大哭過,聲音還有些哽咽,“阿行,我想求你幫幫我……”
齊行忍不住皺眉,“我能幫你什么?我不過就是個醫生而已。”
“能,你能幫我的,你幫我跟蔣朕求情,求他放過我家瑤瑤吧,瑤瑤還小,即便是以前做過什么錯事,她都已經受到懲罰了,求他放她一條命吧,我保證,以后會看好瑤瑤,再也不讓她出現在蔣朕的面前,永遠不會再去打擾他們……”
齊悅情緒激動,自顧自的說著,齊行越聽越不對勁,“你什么意思?讓我求蔣朕干什么?放過瑤瑤?杜瑤怎么了?”
“嗚嗚,瑤瑤被蔣朕抓走了,他想殺了瑤瑤……”齊悅又克制不住的哭起來。
齊行默了片刻,平靜的道,“我覺得當務之急,你該好好休息一下,或者我介紹個醫生給你,你太累了。”
“你,你什么意思?”齊悅拔高了聲音,尖銳的嘶吼,“你不信我說的話?你以為我有病?不是,我一點病都沒有,我說的句句屬實,就是蔣朕抓走了瑤瑤,他想要她的命!”
“既然你這么深信不疑,那你現在該求助的是警察,而不是我,就這樣,我還有工作,掛了。”齊行說完,就掛了電話,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決定不摻和這事兒,一來,他跟蔣朕沒那么深的交情,他去求情半點意義都沒有,二來,他也不了解真相,是不是蔣朕干的還兩說,便是他干的,那他一定有這么做的理由,自己啥也不懂,就去摻和,肯定是里外不是人。
那頭,齊悅尖叫著,把臥室里的東西砸了一遍,嘴里一個勁的咒罵著齊家的人,可等她發泄完,冷靜下來,卻發現除了齊家人,她已經沒有誰能依靠。
齊家人里,還有一個人跟蔣朕能說得上話,就是姬存希,他是齊家的外甥,跟葉桃夭是同事,也曾進出過景園,能被邀請去景園做客,就是能在蔣朕跟前有幾分臉。
姬存希剛查完房,接起來時一臉茫然,“大姨,您找我有事兒?”
齊悅在齊家那一輩的女兒中年齡最長,姬存希的母親行三,但關系已經又堂了一倍,只是稱呼時,還是這么喊。
齊悅把之前跟齊行說的那些話又重復一遍,最后哭著道,“存希啊,你可都幫幫大姨啊,大姨就只剩下瑤瑤一個人了,沒了她,大姨也活不下去了啊……”
姬存希聽完,苦笑道,“大姨,您太高看我了,我的確和葉醫生有幾分同事之誼,也跟蔣先生說過那么幾句話,但也僅此而已,再多的情分是沒有的,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去幫您求情?再說,杜瑤失蹤,真的是蔣朕所為嗎?這沒憑沒據的就上門要人,肯定會被打出來的,對不起了,我做不到。”
“存希,現在連你都不愿意幫我了嗎?別人踩低捧高也就罷了,你可是我外甥,就算不看大姨的臉,也該念著阿蘅的好啊,當年阿蘅可是把你當親弟弟來疼的,還讓我多關照你,你那時也常來我家玩,大姨待你如何?你難道都忘了嗎?”齊悅不甘的質問著,仿佛他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姬存希沉默了片刻,心情復雜的開口,“大姨,我沒忘,前些年,我時常想起表哥,想起他對我的那些提點和照顧,我很感激,且為他的意外逝去覺得痛心惋惜,可現在,我卻覺得我的那些痛心惋惜都成了個笑話,他詐死離開,從此隱姓埋名的生活在另一個地方,完全不顧那些在意他的親人朋友,若是為了國家,為了大義,我也能理解,并佩服他的犧牲,可事實上呢?他僅僅是為了毀掉蔣朕!”
“我實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這完全顛覆了我對他的認知,也或者,我從未真正的了解過他,我以為的豁達樂觀,我以為的仗義正派,都僅僅是表面現象,實際上,他心胸狹隘,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和蔣朕從小一起長大,情分堪比親兄弟,就以為忍受不了屈居之下,就想同歸于盡,這何其可怕?”
“不,不是的,阿蘅不是這樣的人!是蔣朕打壓他,不讓他出頭,他再怎么努力都始終斗不過蔣朕,這才一時沖動,劍走偏鋒,嗚嗚,他也付出代價了啊,一輩子都做不回杜蘅,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那種痛苦你們誰能體會?”
姬存希自嘲的道,“是啊,我們都體會不了,因為我們實在沒有他那份隱忍和狠絕,可笑我還曾掙扎過,想要保護他的這份狠絕,以為他另有苦衷。”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齊悅聽的不對勁,急聲問道,“你難道早就知道阿蘅還活著?”
“是懷疑過。”
“什么時候?”
“從他被推進火化爐的時候。”
“什么?”
“我聽到他犧牲的噩耗,急匆匆趕了去,可還是晚了,就追到火葬場,想看他最后一眼,只是那時候他已經被封進了收尸袋里,我想打開看看,但杜斯年極力的阻攔,說是怕嚇著我,我一個醫學生,都曾親手解剖過尸體,又怎么會害怕看?但不管我怎么說,他都不同意,等到火化后,他就帶著骨灰走了,我慢了幾步,聽到了當時的工作人員嘀咕了幾句,說爐子里有塊鋼板,火化的時候會燒的變形,卻不會徹底融化,這種情況也是有的,但不巧,就在前幾天,他才去醫院做過體檢,我恰好看過他的體檢報告,他很健康,體內沒有植入過鋼板,這是不是就是百密一疏?”
齊悅聽完,如遭雷擊,顫著聲問,“那你當時,為什么不告訴我?”
姬存希冷笑,“第一,我不敢確定,第二,我怕另有隱情,第三,我以為他真要是詐死的話,作為母親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齊悅備受打擊,喃喃自語,“連你都知道,都發現了疑點,我這個當母親的卻什么都不知道,作為母親,我是不是很不稱職很失敗?”
“您確實不稱職,也很失敗,都說母子連心,您卻對自己的兒子在想什么都不清楚,若是能早些發現他嫉妒蔣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或許您就能疏導他、開解他,不會讓他越陷越深,就算寬解不了,最起碼也能攔住他不要用那么極端的方式兩敗俱傷,對杜瑤,您同樣不夠稱職且一敗涂地,您無原則的溺愛她,讓她沒有善惡之心,對葉醫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甚至想置她與死地,葉醫生的背后若不是有蔣朕護著,現在早就不存在了,整個葉家也會被擊垮,這都是杜瑤做的孽,如今,她不見了,你就想求蔣朕放過她,您覺得,有可能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姬存希說完就掛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憋悶了很久的話沒想到最后會說給了齊悅聽,倒也合適,他現在也算是解脫了,至于蔣朕對杜瑤做了什么,他一點都不想管,雖然他也不贊成以暴易暴,可他相信葉桃夭,有她在,事情就不會失控,葉家的那些親戚曾以對她施以惡念,最后不也都活的好好的?最多就是用法律去制裁罷了,那也是對方罪有應得,他為什么要去制止這種正義的報復呢?
齊悅求了一圈,沒個人能幫她,最后病急亂投醫,居然把電話打給了杜若,也是巧了,杜若剛從有關部門的大門出來,早幾分鐘,手機都打不通,他一看是齊悅的號,沒急著接,饒有興致的走向不遠處的韓長淵,“你怎么在這兒?不會是接我吧?”
韓長淵道,“確實是來接你。”
杜若似笑非笑的問,“蔣朕讓你來的?”
韓長淵點頭,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見杜若不動,提醒了一句,“這里沒有出租車的。”
這條道路是受特殊管制的,杜若也猜到了,四下看了眼,輕哼一聲坐了進去,既然蔣朕派人來接他,那有關部門的人就不會多此一舉的出現了。
韓長淵邊開車邊問,“五爺想請你吃飯,你若是中午想去,那我就直接送你去景園,若下午去,我就送你到瓏湖苑。”
杜若想也不想的道,“送我去瓏湖苑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