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為天生的修行者嗎?”
“是的。”
榕樹樹冠頂端寶石模樣的星辰閃爍著紅光,傳來那個少年老實的回答。
姬嘉樹在自家后山扶著一棵樹,雖然不知道對方看不看得見,但他還是禮貌地點頭作答。
對方可是疑似獸神分身的人物,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值得隱瞞的事恐怕早被看穿了。
坐在巨靈木樹梢上的嬴抱月聞言捂額。
雖然只是她的猜測,但沒想到那遠方少年居然還真是個天生的修行者。
這就完全沒有參考價值了啊!
嬴抱月抬起頭,看著頭頂那片人造的星空,看著這棵她尚未完全了解的巨樹,沉默無言。
現在距離晚飯結束已經過了三個時辰,正是夜深人靜睡覺的好時光。
連原本憂心忡忡的歸辰,也因為白日勞累過度,說著要回家繼續鉆研藥典,但回到屋中往地上一癱沒翻兩頁書就失去了動靜。
嬴抱月將握著書睡著的少年搬到了床上,將書頁從他手中輕輕取出放到了他的枕邊,正在她沉默地凝視歸辰的睡顏之時,耳畔就出現了某人背楚辭少司命的聲音。
雖只聽過一次,但嬴抱月已牢牢記住了這個聲音。
是那個名喚姬嘉樹的少年。
之前離開巨靈木之時,嬴抱月和他說過如果想要聯系可以嘗試和之前相仿的行為,但沒想到只過了一晚,上次明明嚇得夠嗆的少年居然就再次嘗試連接巨靈木。
這人的膽子是不是有點大?
還是說每天晚上不睡覺閑著沒事干?
不管怎么說,嬴抱月發現楚辭少司命真的和巨靈木聯絡網的開啟有著直接聯系。
簡直如同進群暗號一般。
只要姬嘉樹扶著大樹觀星加背詩,她就真的能聽見他的聲音。
不過想要交談,恐怕她還是要進入巨靈木之中,坐在樹冠上能觸碰到那顆寶石星辰的地方才行。
嬴抱月不知這位素昧平生的姬嘉樹公子作甚找她,但今夜她的確有事想問他。在點燃自制的安神香,確認歸辰不會突然醒來后,她回想著上次跳出的步法同樣念出了楚辭少司命。
眼前景色變化,她再次回到了那棵巨樹之下,再然后,就有了上面的那場對話。
只不過這對話的結果可以說是糟糕透頂。
嬴抱月在心里嘆了口氣,聽著對面傳來少年禮貌卻充滿敬意的聲音。
“果然您一眼就能看出來我的身份。”
扶著大樹的姬嘉樹感嘆道。他連對方的樣子都看不到更毋論出身境界,樹那邊的那名神秘女子卻一眼看出他的出身。
不愧是神靈的分身啊。
這讓姬嘉樹心底越發肯定對這女子身份的那個猜測。
上一次交談結束后,他整夜都沒有睡著,但躺在床上冷靜下來后,仔細咀嚼那一夜的奇遇,姬嘉樹心底卻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這女子自稱騰蛇卻未遭天譴,定是和那位獸神有深刻關聯之人,但獸神真身臨世往往會產生驚天動地的巨大反響,所以不太可能是真身。
但身為高階修行者的姬嘉樹曾經聽說過,獸神可以通過分身這一形式干預普通人的世界,那么他大膽推測與他對話的這個女子,很可能就是八獸神之一騰蛇神的一個分身。
雖說是分身,但神靈就是神靈,分身是神靈的凡間化身,位格和能力肯定是凌駕于所有修行者之上。
只是簡單地幾句交談,姬嘉樹就充分感受到這個女子的見識深度廣度的可怕,心底愈發篤定。
果然神靈就是神靈。
他是整個大陸罕見的天才,俗話說天才才能判斷出天才。
對面的那個少女,毫無疑問是一個奇才。
“嗯?看出?”然而樹干里卻傳來那個女子有些疑惑的聲音。
姬嘉樹愣了愣,隨后恍然大悟。
恐怕這位了不起的存在是不想讓人看出她的真實身份,故意裝作發問,他笑了笑沒有揭穿,他也不想讓這女子知道他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
“您心里對我的身份想必早有預料。”姬嘉樹笑著道。
不,不,你到底是從哪里看出來的,我不過是在試探而已。
嬴抱月聽著對方滿懷敬意的聲音,有點不知該說什么。
她只是根據這少年聲音的年紀推測而已,畢竟天生的修行者在修行速度上有著天生的優勢,在太祖建國后仙官家族開始涌現,高階修行者幾乎都成了修二代的天下。
說實話嬴抱月其實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猜測成真。
她來之前是抱著那微小的一點希望,希望這少年知道等階十的進階方法。但既然他是個天生的,那已萬事皆休。
“只可惜我天生得到的等階不過等階八而已,算不得天賦異稟,讓您見笑了。”
另一邊的少年聽不見嬴抱月的心聲繼續畢恭畢敬地說道。
不,不,在這滿大街修二代都只是等階十的情況你這已經算是了不得的天賦了。
嬴抱月在心底感嘆。
她前世見過有這樣天賦的年輕人整個大陸都不超過十個。
這已經證明這位少年的父母很可能有一方是極為高階的修行者,甚至都可能觸碰到天階了。
當然她自己當年的那個情況,大概是屬于突然變異。
“您怎么了?”姬嘉樹遲遲沒有聽到對方回應,心底有些忐忑。
“果然在您眼里,這點天賦完全派不上用場吧?”姬嘉樹苦笑道。
縱然他在整個國家都被捧到了至高的地位,少時也曾自命不凡,但不知為何在看到這女子千里傳音的神技之后,他心底傲氣就驟然小了許多。
神靈面前,他是多么渺小。
等等,對面那人到底是把她當成了什么?
到了這個時候,嬴抱月終于察覺出事情有點不對。
他這態度……這人是把她當成獸神本身了嗎?
騰蛇那個很明顯就是戲稱。
這少年也太一本正經了吧?
某少司命并不知道她眼里的神靈和別的修行者眼里的神靈是不一樣的。
而現在……嬴抱月看著頭頂閃爍的星辰,她覺得自己現在再解釋已經晚了。
不過如果她的身份逼格不夠高,也很難堵住這個少年的嘴讓其不對這個傳音術產生懷疑。
她以后……就要裝做成那位的分身和這少年交談了嗎?
嬴抱月突然覺得一陣牙酸。
“汝……今夜尋我何事?”嬴抱月只得保持著高深莫測的聲音向姬嘉樹問道。
找她什么事?
三更半夜鬼使神差摸到后山的姬嘉樹一愣。
他還真的沒想什么事。
就……一時沖動。
慌亂中他抬頭看向星空,看著頭頂攪動的星與云突然一怔,心慢慢沉了下來。
他找到了一個現成的理由。
“最近星象變動有些劇烈,我觀星有不少疑惑,所以想和您聊聊。”
變動?
另一邊的嬴抱月一愣,心頭忽然一跳,“哪里變動劇烈?”
“唔……”雖然是臨時找的理由,但姬嘉樹看著頭頂星光目光逐漸幽深起來。
“集中在北方,”星空下,懵懂少年此時臉上的神情卻只屬于高階的修行者。
姬嘉樹靜靜開口。
“北方腹地的星象,最為異常,是發生了什么嗎?”
嬴抱月握緊了雙拳。
北方腹地,前秦地界。
是了。
今生她境界不夠難以感知星象,雖然她已極力收斂氣息,但她也不知道她這個肉身與靈魂引發的氣運變數是否會影響星象。
如果會。
那是不是意味著。
她現在所處的位置。
已經被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