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
那個女子如此問道。
姬清遠看向身邊少女的側臉。
這世上只有一個她,提起的瞬間不需要言說是誰。
而在母親問出這個問題之時,姬清遠心房狠狠地顫動了一下。他之前并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么,還想著去云霧森林里見她,但聽著母親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體會到了另一種窒息。
雖然母親還什么都沒說,但他幾乎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她出事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樣的母親,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那樣的父親。
“她?”
就在母親問出那句話后,站在高臺上的父親卻倏然開口。
“她是死是活,這個世上恐怕只有你知道不是嗎?”高臺上的男人冷冷開口,“畢竟當初不是你反對給她點魂燈的么?”
魂燈。
姬清遠心底一片冰涼。
談及魂燈,意味著,事涉生死。
能修行到天階的高階修行者可以是說是秉承天地元氣而成,一旦死亡對整個世界都是巨大損失。為了追蹤其性命,一旦當修行者晉升到天階,阿房宮內都會安排為其點起魂燈。
魂燈和修行者的神魂相連,一旦魂燈熄滅。
證明那個修行者。
身死魂滅。
天階修行者稀少,一旦有修行者晉升天階會發生天地異動,整個大陸的其他天階修行者都會有感知。隨后不管對方愿不愿意,都會有神子找到他為其點起魂燈,將其納入國家的控制下。
但在山海大陸,唯有一個天階修行者例外。
那就是大司命林書白的徒弟,少司命嬴抱月。
大司命本人的魂燈都供奉在阿房宮中,但當初少司命晉升天階之時,大司命卻并沒有為其點魂燈,甚至還拒絕了下面其他神子要求昭陽郡主立即點起魂燈的進言。
姬清遠不知其中緣由,但他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
魂燈說的好聽是為了掌握天階修行者的動向,通過魂燈并不能對修行者做些什么,魂燈也一直在阿房宮中被嚴加看管,尋常人接觸不得。
但通過魂燈,卻有可能掌握到那個修行者的行蹤。
當然普通修行者是做不到的,但誰都不知道高階修行者能做到什么地步。
天階修行者甚至神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般普通人就算能掌握道天階修行者的去向也不會做什么,沒有熊心豹子膽狐貍九條命,誰敢找天階的麻煩。
但那個少女,卻是特別的。
不管是因為擔心什么,當初大司命力排眾議沒有為唯一的徒弟點魂燈,當初還引發了大量不滿。
而此時這份不滿,引發了巨大的反噬。
聽到姬墨的話,姬清遠感到母親將他的手攥得更緊。
當初為了保護那個少女取消的魂燈此時卻成了麻煩,因為沒有魂燈,沒有人知曉那個少女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也是這么多年來即使身影從未出現,但山海大陸上依舊有不少修行者認為少司命林抱月根本沒有死的根據之一。
但這世上有人不需要魂燈也能感受那個少女的存在。
“沒有魂燈,但你的話應該能感覺到她現在如何了吧,”姬清遠看著高臺上父親靜靜凝視著母親淡淡道,“我倒也好奇她去哪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姬清遠并不知道當時的母親聽到這話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母親攥著他的手越來越緊,緊得他想要痛叫出聲,大殿中彌漫著的威壓越來越沉重,大顆的汗水從他額頭滾落,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
看著靜靜站在大殿中央孤身一人的女子身上真元卻在不斷提升的女子,其他神子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臉上露出恐懼之色,紛紛看向站在高臺上的父親。
“怎么,”就在這時姬清遠感到父親的目光第一次長久地落到他身上,“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了么?你想殺了他么?”
姬清遠看著母親猛地一怔,像是回過神來,隨后她側目看向自己。
下一刻大殿中的威壓一收,但就在同一瞬間,姬清遠聽到了極為清脆的破碎聲,他聞聲低頭一看,瞳孔一縮。
就在大殿內威壓消失的那一瞬間,以大司命林書白的腳尖為起點,其所站的地面迅速破裂,無數道裂紋蔓延開來,伴隨著讓人牙酸的咔嚓咔嚓聲,整個阿房宮大殿的青磚地面全部碎裂!
周圍其他神子官員侍衛驚呼出聲,所有人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那個女子面露恐懼。
但姬清遠卻不覺得害怕,雖然他剛剛處境最危險,但看著身邊的母親,他卻并不害怕。
只是看著他的母親,只是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只是覺得從心底,深深地被刺痛。
雖然他們是母子,但姬清遠卻并不了解他的母親,他母親一生中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過短暫,但當時在阿房宮大殿,看著孤身一人站在滿地碎片中心的心碎的女子,卻是姬清遠第一次如此覺得自己貼近母親的心的一刻。
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那個在修行者眼中無所不能的女子所經歷的,無力的痛苦。
遍布地面上的裂紋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籠罩。
到底是多么心痛,才會只是站在這里,地面都會碎裂?
姬清遠不知道,但那一幕永遠留在了他的心中。
“不知是不是顧忌我在,后來母親沒有再攻擊其他人。”
也許還因為攻擊在場的所有神子,也沒有任何意義。
找不回她想要的人。
“就在母親停止了攻擊后,從殿后走出了太子嬴昊,”姬清遠控制著心底情緒看著嬴抱月道,“說起來,當時他身后的太子妃手上還牽著當時的太孫和公主。”
思及此他愕然看了一眼嬴抱月,“這么說來,我小時候居然見過你……你的身體。”
這說法總覺得哪里有些問題……
嬴抱月神情古怪,但這個小插曲一瞬即逝,她的手指深深攥緊亭子的欄桿,想起姬清遠剛剛的話內心無比刺痛。
雖然沒有當年的記憶,但通過姬清遠的回憶,她可以推算出,當時師父和姬清遠進入阿房宮大殿之時,她應該已經被釘入了棺材中。而當初的那副棺木和陵墓應該有著專門的阻隔作用,讓師父哪里都找不到她的氣息。
嬴抱月不確認她當初入棺之時是個什么狀態,她是在入棺前死去的還是在入棺后死去的。但無論是哪種可能,對師父都是無比可怕的打擊,她實在無法想象師父當初發現她遭遇不測時的心情。
“后來呢?”嬴抱月咬緊嘴唇看向姬清遠。
姬清遠覺得她沒死,但他的母親卻不會。
而在姬清遠的回憶中,一息之間能讓地面都徹底碎裂,證明師父的真元沒有出問題,讓嬴抱月曾經猜測的師父被人重傷削弱才最后遇到不測的懷疑被打破,那一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那個問題。
最后為什么那么強大的師父會死?
“到底為什么師父會和二世皇帝一起去永夜長城,并隕落在那里?”嬴抱月咬緊牙關看向姬清遠問道。
那個強大到無所畏懼的女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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