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就在天目山中起風的那個瞬間,清風卷起一片樹葉向北方吹去。
風一路向北,吹到大雪紛飛的雪山深處,吹到被白茫茫云霧和連綿雪山包圍的一處玉湖。
就在嬴抱月說出那句箴言之時,坐在湖邊的一個身著白衣的長發背影猛然抬起了頭。
“風法?”
“有風法者覺醒了?”
那個人影抬起手,怔怔看著隨風飄落在手心的冰晶,冰晶在風中融化最終化為一片虛無。
那人看著空無一物的手心,怔了怔嘴角露出寂寥的微笑。
“錯覺嗎?”
而就在這時身邊傳來一聲猛獸的嘶吼,人影側目看向走到身邊的白色巨獸,巨獸將毛茸茸的腦袋搭到了其肩膀上。
“嗯,我知道。”身著白衣的人輕聲開口,“讓你擔心了。”
“我知道的,她已經不在了。”那人撫摸著白色巨獸的腦袋靜靜道。
“只不過已經很久沒有修行者能觸碰到風法的真諦了,讓我想起了她的徒弟。”
“說起來,你知道嗎?其實那應該是我的徒弟,”身著白衣的人影哼了一聲,隨后笑起來,但笑容在寒風中卻依舊難掩寂寥。
白衣人看向封凍的湖畔,當年在湖邊和那個女子的爭吵仿佛還歷歷在目。
“這孩子根本就是天生的風法者,你居然讓她跟你學火法?簡直是暴殄天物!你有沒有眼光?”
“這跟我又沒關系……”那個天上天下最強大的修行者不但沒有傳言中的架子,反而被自己的氣勢嚇到退后一步,低頭嘟囔著開口,“是那丫頭自己要跟我學的嘛……”
“再說了……她一天到晚被追殺,還是有攻擊力的火法更實用……”
“火法又不缺修行者!我這邊都快絕后了!我要是死了大白都要找不到神子了!”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她都快學成朱雀神子了,”那人小聲嘟囔道,“你還是去找別的繼承人吧……”
“都是你這個師父的錯,我要是死了……”
“別這么說。”
白衣人嘴角笑意一頓,眼前浮現出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個女子認真的神情。
“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的確做到了。
承受無數詆毀,哪怕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那個女子都守護住了她的承諾。
只是她和自己,都沒保護好她們當初想一起保護的那個月亮。
這片湖邊,最終就只剩下自己一人。
七年了。
自己亙古不滅,一成不變地和這片大地共存下去,每日收集風聲聽著這個世界無數聲音,卻唯獨聽不到最渴望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個時刻。
白衣人影抬起頭,感受著遠方地脈微微的顫動閉上眼睛,心中浮現一絲悸動。
“大白,”白衣人看向身邊的巨獸,心臟劇烈跳動,目光有一絲怔然。
“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
繼騰蛇覺醒之后,作為這個世界的聆聽者,白衣人再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這個世界,似乎有一些不一樣了。
就好像,她回來了一樣。
就在北方雪國的世界天翻地覆之時,南楚天目山中陳子寒眼中的世界也正在天翻地覆。
在一片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樹,榕樹上接星辰下承大地,無數的根系扎入土壤中,和這片山林中的所有樹木相連形成一張巨大的網。
而就在看到這張樹網的瞬間,在和那個女孩額頭相觸聽到那道天地間的呼吸之時,他聽到了自己身體中有一個口子打開的聲音。
伴隨著咔嚓一聲輕響,他感覺到自己仿佛也成為了那巨大樹網的一部分,成為了這片山林的一部分。
有輕柔的風在他身邊環繞,但這并不是單純的風,既像風又像水,一波一波潤物細無聲,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天地元氣和身為風法者的氣息融合,也從未如此通透地理解何為風法。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如聲。
風可以攜帶這世上的所有事物,也能傳達這世上的所有事物。
感受自然。
操控環境。
看到地脈的流向。
同時,看到本不屬于這片山林的不和諧之處。
看到地脈的盡頭那一處堵塞不通的黑暗和惡意!
陳子寒在黑暗猛地睜開眼睛,忽然猛地拔劍,一邊的陳子楚和許義山愕然看著他將劍指向空無一人虛空,輕聲開口。
“風法第三劍,風雨如晦。”
陳子寒的劍氣猛地沒入密林,如泥牛入海。
然而那個少年卻沒有絲毫氣餒,眸光大盛。
“風法第四劍,長風破浪!”
狂風平地而起,浩浩蕩蕩向密林深處極遠之處扎入,而下一刻陳子楚和許義山仿若置身幻覺,居然在陳子寒刺出這一劍之時在極遠之處忽然聽到遠處響起一聲痛叫!
“找到了!”
聽到那聲痛叫,陳子寒如夢初醒,回過神來怔怔看著自己拿劍的手。
他剛剛居然真的刺中了看不見的敵人?
剛剛那個黑影到底是誰?
他抬起頭愕然環視四周,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籠罩著森林的迷霧居然像是淡了一些。
剛剛那到底是……陣眼?
他真的刺中了?
陳子寒看向身前帶來奇跡的少女,有太多話想說,但下一刻他的鼻腔忽然被甜美的香味充滿,一個柔軟的懷抱擁抱了他,少年一時僵在原地,
“干得漂亮!”
仿佛有花朵在他的懷中盛開,那個少女仰起頭,“那就是陣眼!這下那人跑不掉了!”
“陣眼?”
被眼前這一幕震驚的陳子楚許義山歸辰三人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意識到那個少女根本什么都沒想滿心滿眼都還是找陣眼,他們的心神也立即被嬴抱月的話吸引。
下一刻,嬴抱月后退一步,看向陳子寒,“你刺中了哪里還記得嗎?”
那個少女的擁抱一沾即收,陳子寒愣了愣隨后恢復了冷肅的神情。
“東北方向七里三十丈,在一塊青色巨石旁邊,一個干瘦的男人,受傷的是右臂!”
“謝謝你,幫大忙了,”嬴抱月向陳子寒一禮,看向歸辰,“我們追!”
“嗯!”歸辰點頭,但就在兩人轉身離開之時,陳子楚和許義山卻也跟上。
“你這就去找陣眼?我們也去!”
嬴抱月回頭看向兩個少年笑了笑,“可別跟丟了。”
“你當我們是誰,當初在南楚邊境我們可都是一起跑過了,”陳子楚驕傲地一昂首。
“好,走吧!”
三個少年和一個少女一起出發,陳子寒看著他們背影愣了愣,也握緊了腰邊劍柄跟了上去。
耳邊風聲颯颯作響,不到一刻鐘后他們就到了他剛剛指的地方。
這里的確有一塊青色巨石,但它旁邊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群人。
看著眼前散落的隊伍和三三兩兩的人群,陳子寒愕然睜大了眼睛。
這里是。
北魏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