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與前秦切磋,的確是一件盛事,”姬嘉樹靜靜道。
“但等階六和等階五賭命,在河伯前輩眼中,這真的公平么?北寒閣會承認這樣的賭命結果么?”
許滄海沉默了一瞬,隨后道,“的確不公平。”
姬嘉樹眼前一亮,“那么……”
但下一刻,許滄海看向許冰清淡淡道,“清兒,要打的話收斂點自己的境界,不可恃強凌弱。”
只是這么一句話。
姬嘉樹瞳孔微縮。
東方儀看著這一幕心中嘆息。
神子的身心大部分都被修行占據,對子女素來也比較冷漠,但許冰清畢竟還是許滄海的親生女兒,他不會完全不護著她。
只會在她太過出格的時候才阻止。
不過姬嘉樹也大抵猜到了許滄海會是這般反應,看向許滄海身邊的趙暮人,“陛下,既然是在東吳的對戰場上,想必陛下也想看到每場對戰都盡量公平。”
“你意欲何為?”趙暮人淡淡問道,“聽說在南楚,你不是也以等階五之身和前秦公主對戰過么?”
傷疤被戳,姬嘉樹重重吸氣。
“嘉樹。”嬴抱月看向他,但姬嘉樹第一次沒有回望。
她已經習慣于這世上對她的不公,但他已決意為她爭取她應當獲得的所有公平。
“沒錯,身為修行者,倚強凌弱實為恥辱,”姬嘉樹靜靜道,“故而晚輩之前在對戰之時封印了一只手。”
趙暮人神情微變,“你的意思是……”
“晚輩的意思是,如果北魏圣女真的要和前秦公主切磋,還請自封境界。”姬嘉樹面無表情道。
自封境界!
人群中響起一陣騷動。
許冰清眼中噴出怒火,“春華君為了袒護自己的未婚妻,還真是不擇手段。”
想到她之前還曾經拿這個少年做幌子,她心中嫉恨越盛。
“春華君,是前秦公主自己接受的這場挑戰,你是不是管太多了,”許滄海的聲音從上面淡淡傳來。
他就知道,不光是許冰清出于對嬴抱月的嫉恨提出這場挑戰,北寒閣本身也想試探嬴抱月的深淺!
姬嘉樹坦然和臺上的神子對視。
“太祖手札在上,”少年靜靜開口,“晚輩只是想在維護今日祭臺之上的公平。”
聽到太祖手札四個字,原本騷動的人群都安靜下來。
看到祭臺最頂端猶自擺放的黑盒,許滄海眸光深黑如墨。
姬嘉樹感覺自己肩膀上頓時落下了有如千斤的壓力,這時李稷忽然往他身邊走了一步。
就在李稷站到他身邊時,姬嘉樹陡然發現肩膀壓力一輕,他微微一怔看向站在身邊的李稷,忽然福至心靈朗聲開口。
“連昭華君為了中階大典,都不惜以金針封穴封印自己的境界,在下只是想請圣女在對戰中自行壓制一下境界,應當并不為過。”
聽到這話,周圍人不由得點頭。
當初傳出李稷要參加中階大典的消息時許多修行者都勃然變色,但很快東吳王宮又放出李稷已經金針封穴的消息,李稷不再是天階的修行者,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是啊……連昭華君都金針封穴了……”
“東吳在公平方面的確做得挺好的……”
“比起金針封穴,自封境界什么的其實好很多了。畢竟不是同境界,賭命也沒什么意思,根本放不開手來打……”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聲,臺上的許冰清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好,”這時臺上傳來許滄海依然冷淡的聲音,老人淡淡道,“既然如此,清兒,將真元控制在等階六左右。”
“爹!”許冰清不甘地看向父親,還想說什么,卻被許滄海冰冷的眸光勸退。
“好,”她不情不愿地答應了,嘴角卻騰起一絲隱秘的笑意。
高臺下的拓跋尋卻蹙起眉頭。
“師兄?”賀蘭承看向他。
“師妹根本控制不好境界,”拓跋尋靜靜道。
自封境界,隨時都可解開。
如果在對戰中以“控制不住”的理由解開,等眾人發現,許冰清的對手已經死了吧。
“不勞煩圣女自封境界,”這時沉默在一邊的李稷忽然淡淡道,“提供對戰場所是我們東吳人的職責。”
“天階修行者可以以自己的真元壓制其他修行者的境界,”李稷靜靜道,“我等東吳禮官會外放真元,將整個對場上的對戰境界限制在等階五以下。”
許冰清臉色有一瞬的難看,姬嘉樹眼睛亮起來。
這個方法好!
李稷向東方儀躬身一禮,“義父,還麻煩你了。”
“北魏國師意下如何?”東方儀淡淡問道。
“無妨。”許滄海同樣淡淡回道。
“但如若有人在此事上做手腳,北寒閣不會放過任何人。”
無邊的威壓彌漫在祭臺之上,所有人心中一凜!
這意味著如果東吳在限制境界上針對許冰清,或者想插手兩人之間的對戰,許滄海會毫無猶豫地當場翻臉。
神子一怒,流血漂櫓。
站在最前面的李稷自然承受了最大的壓力。
但男人手握劍柄,巋然不動。
“這是自然,”李稷靜靜道,“如若如此,在下隨河伯處置。”
“那么這樣,就開始吧。”東方儀神情復雜地掃了一眼只是站在臺下就引起風雨的那名少女,“請前秦公主上臺。”
嬴抱月走上高臺,和許冰清面對面而立。
“不過是上個場,居然就惹出這么多是非,”許冰清看著她冷笑,“你要是一瞬間死在我的劍下,不知有多少人會失望呢。”
嬴抱月靜靜看她一眼,“應該會很快結束。”
許冰清瞳孔一縮,全身真元頓時提到了場內極致!
“大言不慚!”
就在這時鐘聲響起,東方儀單手揮下!
“對戰開始!”
高臺之上,響起今日的第二聲雷聲。
一聲尖銳的撞擊聲憑空炸裂,兩人的身影瞬間在高臺上消失。
這場萬眾矚目的對戰,居然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開始了。
這兩個女子出手的速度居然都這么快!
高臺下的修行者們意料不及,睜大眼睛,低階修行者只覺眼睛不夠用,卻陡然聽見身邊高階修行者的吸氣聲。
因為臺上原本沖突而起的劍風,忽然停了。
許冰清保持著出劍的姿勢僵在原地。
發生了什么?
境界低的修行者只來得及看到臺上許冰清和嬴抱月的雙劍相交,身影交錯,然后許冰清忽然停了下來。
怎么了?
而就在這時,伴隨著噼里啪啦幾聲清脆的掉落聲,寒山山頂上的空氣忽然凝固了。
眾人這時才發現,許冰清還保持著揮劍的姿勢,但她手中的劍,只剩下了劍柄。
劍柄。
眾人死死盯著高臺上的那個身影,這時愕然發現。
嬴抱月手中的劍,不知何時居然收入了劍鞘之中。
她手上居然沒有劍!
世界安靜極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剛剛……看到了什么?
看清了一切的高階修行者怔怔睜大眼睛,腦海中反復重復著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就在許冰清向嬴抱月刺去的瞬間,嬴抱月居然在兩劍的碰撞的瞬間收劍入鞘,隨后踏腳旋身,一只手迅速從許冰清刺來的劍上捋過。
兩人錯身而過。
嬴抱月背對許冰清而立,伸出一只手。
她靜靜張開手掌。
斷劍的碎片從她手中。
嘩啦啦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