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做完了,現在看來還沒有,”李稷看著他淡淡道,“將每一個西戎人送回他們該回的地方,我們禮官的工作才算結束。”
“你還是這么一本正經,”赫連晏冷笑,“不過不用這么緊張,我這就回去了。”
姬嘉樹在一邊握緊了劍柄。
剛剛赫連晏走到嬴抱月身邊他正想揮劍,但嬴抱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動,他這才按捺下來。
嬴抱月會這么示意他,意味著這個西戎人身手不凡。
姬嘉樹從未覺得他會不敵同境界的修行者,但現在他也看出了點門道。
此人的境界恐怕根本不止等階五。
他對自己的身手再自信,卻也不能不忌憚一位等階四的修行者,故而李稷出現時,姬嘉樹微微松了口氣。
即便已經金針封穴,李稷身上的境界也至少有等階四。
但他沒想到,李稷居然和這個西戎人也認識。
兩個帶著面具的男人在月光相對而立,這幅情景看著愈發詭異。
“既然你準備回去了,就立刻離開,”李稷定定注視著赫連晏道。
“真是無情啊,我還準備和你敘敘舊呢,”赫連晏面具中的碧瞳瞇起。
“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李稷握住腰邊巨闕劍的劍柄,“大朝會已經結束,你要是覺得打的不盡興,我隨時奉陪。”
“真兇,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那么好戰呢?”赫連晏似笑非笑地往身邊掃了一眼。
“昭華君今日鋒芒畢露,連北魏國師都看執劍以對,小子我可不敢和你動手,”赫連晏打了個呵欠,眸光從嬴抱月和姬嘉樹身上緩慢掃過,“但可不是誰都像昭華君這樣有自保之力。”
察覺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嬴抱月神情并沒有變化。但下一刻,發現此人還看了姬嘉樹一眼,她后背的汗毛忽然豎起。
慕容飛瀾的警告突然在她腦海中浮現。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稷指節抵在劍鞘的吞口,咔噠一聲,巨闕劍的劍鞘啟開封口。
“不做什么,”赫連晏笑起來,“三日后中階大典就要開始了,這可是我們西戎第一次參加中階大典,在下有些激動罷了。”
此人碧綠的雙眸如同兩塊散發著冷氣的寶石,哪里能看出半點激動。
“既然激動,赫連公子早點回去休息,”李稷淡淡道,“在下不送了。”
赫連晏收起笑意,最后瞥了嬴抱月一眼,和李稷擦肩而過。
直到目送赫連晏的身影徹底離開,一直大氣不敢出的趙光才呼出一口氣來。
“呼,差點憋死我了,這人怎么回事啊,”趙光摸著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一直在笑,但笑得人渾身涼颼颼的。”
西戎打頭的那位翟王開口還帶著古怪的腔調,但赫連晏的漢話說的異常流利,如果不是那雙眼睛,看著和長城中人居然一般無二。
但越是如此,越聽這人說話,趙光后背越發涼。一旦直視那雙眼睛感覺就像是被一匹狼盯住了一般。
同樣是戴面具,但赫連晏和李稷身上的氣質完全不同。
因為李稷的緣故,趙光從小看慣了戴面具的人,但今日還是第一次覺得戴面具的人可怕。
“涼就對了,”李稷看他一眼,咔噠一聲巨闕劍重新入鞘,“此人你以后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以趙光的道行,足夠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嗯嗯,我沒事做什么要去招惹他,”趙光小雞啄米般點頭,“西戎人我避都來不及。”
他從小到大最怕西戎兩個字,搜集情報也很少敢去碰西戎那邊的,都是從北魏后遼找他們已經查到的。
聽到趙光的話,李稷看了一眼趙光的眼睛,眸中閃過復雜的情緒,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嬴抱月察覺到李稷情緒上的細微變化,眸光從趙光身上掃過,若有所思。
這時李稷向她和姬嘉樹大步走來。
“兩位都沒事吧?”
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姬嘉樹也就收劍抱拳。
“謝東吳禮官相助,”他平靜道,“我們正準備回去,此人突然出現,但所幸沒有動手。”
“嗯,”李稷道,“時間不早了,兩位早點回去吧。”
“你們呢?”嬴抱月看向趙光,“我臨走前燉了鴨子肉粥做宵夜,要一起去吃點嗎?”
“好啊好啊,”李稷還沒說話,趙光立刻滿口答應。
酒宴上都是推杯換盞喝的胃疼,他根本沒吃飽呢!
“還是公主殿下細心,”趙光一把拉住旁邊的人,“二哥,太晚了我一人走夜路害怕,一起去一起去。”
李稷要拒絕的話被噎在嘴邊。
嬴抱月笑了,這時陳子楚姬清遠等人一直等不到他們也從遠處打著火把過來了,看到姬安歌等人的身影,趙光笑著揮揮手,手下力氣愈發的大,一把將李稷拉走了。
嬴抱月和姬嘉樹嘴角都露出笑意,邁步匯入眾人之中。
眾人一起高高興興地踏上了回家路。
之前發生的插曲陳子楚許義山等人并不知道,看到姬嘉樹靠近,陳子楚一把拍上他的肩膀嚷道,“太慢了!我還以為你這位文武全才被哪位大儒留下要當關門弟子呢!”
“你也太抬舉我了,”姬嘉樹苦笑,“我今日可沒展示什么。”
“你就謙虛吧,”陳子楚道,“誰不知道你什么都會,說實話想起三日后的水戰我都發憷,你卻敢以水戰之名向北魏國師下戰書,我真是佩服佩服。”
嬴抱月聞言心頭一動。
從在前秦聽說這位未婚夫之名時,她就聽說姬嘉樹什么都會,堪稱全才。
且姬嘉樹在生活作風上也無懈可擊,不近女色也不愛玩樂,無欲無求,從小更是在高壓環境下長大,心志堅忍遇到意外很少慌亂,父母親人比他更難遭人黑手。
不如說山海大陸上有哪個修行者敢對姬墨唯一的嫡子下手?
想要防備暗殺,就需要從暗殺者的角度出發。
嬴抱月精通暗殺之道,她很清楚從暗殺者的角度來看,姬嘉樹本就是最難下手的那種骨頭。
幾乎沒有弱點。
所以之前她才從未擔心過姬嘉樹會出事。
“我總聽你們這么說,倒是有點好奇,嘉樹你有什么不會的嗎?”嬴抱月忽然插了一句。
“不會的東西?”姬嘉樹聞言一愣。
“你這可就問住我們春華君了,”陳子楚在一邊哈哈笑起來,“不過你要是說不務正業溜貓逗狗的那些玩樂事,嘉樹估計是都不會,除了這些以外……”
“和水戰相關的有嗎?”嬴抱月打斷他,靜靜問道。
陳子楚笑聲一頓,皺起眉頭,“和水戰相關……”
“嘉樹,你水性如何?”嬴抱月問道。
南楚出身的修行者都有一瞬的怔愣。
南楚多山并不多水,更何況火法者天生和水不對付,南楚的修行者大多對水性不太熟悉。
但修行者可以閉氣,越是高階的修行者閉氣的時間越長,就算不識水性也不會淹死,她為什么會這么問?
“雖然不一定會影響到水戰,”姬嘉樹沉默了一瞬看向嬴抱月開口道,“如果在境界全無的情況下,我不擅長游泳。”
嬴抱月心頭一緊。
糟了,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