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飛瀾絕不相信。
那位皇子的死才是當年一切慘劇的導火索,更可怕的是那件事應該還不是開端。
那個局開始的遠比十年前那場大婚更早,而至今,甚至還尚未結束。
慕容飛星看著身上陡然泛起寒意的兄長,渾身一震。
他很少見到如此冷肅的兄長,他從小明白,兄長只會在遇見最難以解決的事時才會這樣,而兄長一旦如此,就有不少人要倒霉了。
“大哥,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心道大哥這是想到了什么?難道和這次他堅持要跟著自己來東吳有關?
“沒什么,只是想起一位老朋友,”慕容飛瀾回過神笑了笑,看向前方向天梯而行的隊伍,“我們走吧。”
慕容飛星不疑有他,和慕容飛瀾一起走向天梯排隊,但一邊走一邊聽到慕容飛瀾仿佛不經意般問道,“對了,飛星,你之前為什么要在姬嘉樹面前擄走前秦公主?”
慕容飛星身體一僵,沒想到兄長認真起來第一個倒霉的人是他。
“那家伙重色輕友,我就是一時興起開了個玩笑……”慕容飛星結結巴巴道。
“一時興起?”慕容飛瀾玩味道,“真的只是一時興起?”
慕容飛星愣了愣,不知兄長為什么這么問。卻只聽慕容飛瀾靜靜問道,“之前我去和東吳禮官打聽事務,有一刻鐘不在你身邊,你那時有人和你說了什么嗎?”
“說了什么?”慕容飛星仔細回憶,眉頭擰成一個結,“好像沒人特地和我說了什么,但有不少人在議論城門前的事。”
“明明我當時也在城門前,那些人卻好像沒看到我,”慕容飛星撇嘴,“都在討論孟施的劍法,還有……”
“還有前秦公主,”慕容飛瀾淡淡道。
“對,大哥你怎么知道?”慕容飛星奇道。
“我怎么知道?”慕容飛瀾眸光冷起來,看向弟弟神情卻又有些無奈。
果然正如他所料。
他這個弟弟雖然生性愛胡鬧,但卻沒什么惡意,只是性格有些單純。
慕容飛星并非蠢材,如果有人故意和他說什么,他能察覺到不對勁,但偏偏慕容飛瀾以前聽人說過另一種操縱人的手段。
那個丫頭告訴他,叫做心理暗示。
“當時離你比較近的人,你還記得臉么?”慕容飛瀾環繞了一圈凌云臺上的修行者,“如果記得且還在這里的,悄悄指給我看。”
慕容飛星回過味來,也有些惱火,點了點頭,“記得幾個。”
慕容飛星手指微動,將那些混跡在人群中人指出,慕容飛瀾一個個看過去眸光微深。
這祭服的顏色,還真是五花八門。
某些人妄圖煽動他的弟弟,想在本來關系就瀕臨破裂的前秦和后遼間挑起爭端,卻沒想到那位前秦公主手段不凡,很快就讓他弟弟放下了她。
“大哥,你的意思是,我是被……”慕容飛星指完了人,臉色有些難看。
“沒那么蠢,”慕容飛瀾安慰地看他一眼,“被當了槍使,好歹還能記得幾個人,不算太沒用。”
畢竟在當時那么多人的情況下,有什么人還能記得混跡在人群中的陌生人的臉?
那些想用他弟弟渾水摸魚的人估計也沒想到,他這個弟弟看著大大咧咧,卻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
當然,僅限景物、人以及劍法,書本文字這小子不行。
“我哪里沒用了!”慕容飛星氣惱道,“我不是立即放下她了么!”
“是啊,你再不放就闖禍了,”慕容飛瀾瞥他一眼涼涼道,“就在你抱起她的時候,她就被吹箭指著了。”
“吹箭?”慕容飛星有些后怕,“那她……”
“不用擔心,”慕容飛瀾微笑,“你可能沒注意到,你在抱起她的時候她調整了一下位置,用你擋著吹箭射來的方向了。”
“所以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你挨一箭罷了,”慕容飛瀾神情輕松,“你皮糙肉厚大概是死不了,引起不了什么外交問題。”
慕容飛星瞪大眼睛。
這一定不是他親哥!
但想起他都沒察覺到的吹箭,小少年神情難看,想起兄長提起的那個女子調整位置之事,他臉色更難看。
要知道他全程都沒察覺到,那女子的境界可比他要低啊!
“所以你真的要感謝春華君拔劍救你,”慕容飛瀾拍拍弟弟肩膀,“下次出門在外行事不要在沖動。”
“記住,這可是中階大典,高手如云,”慕容飛瀾神色微涼,目光從慕容飛星指認的那幾個人身上掃去,最后在一個身著黑衣的人身上停了停。
這個人他認識。
他記得是在山道前后來親自和那位前秦公主起沖突的人,名字叫作王陵。
慕容飛瀾抬頭看向山道的頂端,瞇了瞇眼睛。
那位前秦公主,還真是內憂外患啊。
“最后的幾位,上前來吧。”這時禮官的聲音傳來,慕容飛瀾收回目光,和慕容飛星一起走到上山隊伍的末尾。
這時他發現弟弟瞪著前方的一個女子神情僵硬,慕容飛瀾有些意外地抬頭,看到許冰清居然也在他們這些編外人員之中。
許冰清沒參加過初階大典,按照規矩的確要最后走,但她自己顯然不這么想。
慕容飛瀾看著少女瞪著山道前的東吳禮官,一口銀牙都險些要咬碎。不難猜出她應該是被北魏國師留下的。
那位北魏國師是重規矩的。
前提是那規矩他不在意或者對己方有利的情況下。
“圣女大人,走吧,”慕容飛瀾看著在許冰清身邊恭敬行禮的少年,眸光有些異樣。
這人他記得應該叫賀蘭承。
賀蘭承個人戰中排名不低,應該是特地留下來陪她的。
但對方顯然不領情,許冰清冷哼了一聲就沖上了臺階。
東吳禮官神情有些無奈,只得向他們這邊一揮手,慕容飛瀾和弟弟邁步向前,最后的隊伍也出發了。
“不知道她在急什么,”慕容飛星登上石階也哼了一聲,“再快能有多快?”
“恐怕是因為山頂有她想見的人吧,”慕容飛瀾淡淡道。
慕容飛星一怔,隨著兄長于山頂的云霧中抬起頭。
這時最先出發的姬嘉樹和嬴抱月已經快走到了山頂,修行者走上山道后就能隱隱看見山頂上的祭臺。
秋風吹來,拂走山頂的一絲云霧,這時天梯上的修行者都看見了站在山頂祭臺前的那個人。
那人身著青衣,臉上依舊帶著面具。
李稷站在最高處接人,仿佛從月色中走來,宛如謫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