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校尉大人!有人在追我們的車!”
就在車隊慢下來不到一刻鐘,就在所有衛兵精神即將松弛下來之際,馬車外突然傳來修行者的大喊。
在高強度行程中所有人精神本就緊繃,隨著這一聲大喊頓時整個車隊震動了。
姚女官聞言渾身一震,她原本一直模模糊糊就有公主殿下在提防著什么的感受,而此時聽到馬車外的大喊,更是頓時涌出不好的猜想。
追兵?刺客?
而有這猜想的不只是她一人,馬車外傳來樓校尉嘶啞的大吼聲。
“快!保護殿下!”
“加快速度!駕!”
馬車猛地往前一竄,原本緩慢下來的車輪立刻劇烈滾動起來,不管是追兵還是刺客先甩開再說!
“大人,那人還在追!”
“大人,不止一個,是兩個人!”
外面兵荒馬亂,繼續傳來衛兵的大喊,而樓校尉的聲音愈發憤怒。
“看清是什么人了嗎?是刺客嗎?哪國的?”
“等等……”
面對樓校尉憤怒的質問,不知為何護衛里負責探查的兵士卻突然有些結巴。
“殿下……”姚女官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心砰砰直跳,難道是衛兵大人們都察覺不到的殺手?
她猛地撲到嬴抱月的面前,打定主意如果有人要對公主殿下不利,她哪怕用自己身體去擋也要護住殿下。
然而就在她撲向的那個瞬間,姚女官瞳孔一縮,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沉靜的神情。
外面一片慌亂,草木皆兵。
然而她只是靜靜坐在車內,仿佛任何敵人都不能讓她畏懼。
“殿下……”
姚女官怔怔開口,就在這時車外傳來兵士驚訝的大喊。
“校尉大人,是兩個小孩!”
就在這個時候,姚女官看見眼前少女原本平靜的瞳仁,突然激烈地搖動起來。
奔跑。
奔跑。
帶著水汽的狂風擊打著歸辰的眼皮,讓他就快要睜不開眼,身上的行李變得無比沉重,腳底下的鞋也早已磨穿,連續多日的奔波讓他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叫囂著要散架。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走不動了,更遑論跑。
直到看到那輛馬車之前。
“姐姐可是跑得很快的。”
曾幾何時那個小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歸辰在心底回應道。
啊,的確很快。
和親公主車隊的去向并不難打聽到,但卻極難跟上。
實在是太快了。
每得到一個消息,還沒等他帶著歸離趕到,消息上的地點就又出現在另一處。
他們雇的兩匹馬都已經累倒,此時只能靠步行。
那么龐大的車隊,到底是如何行進得那么快速的?
如果不是他和歸離提前出發,且兩個人人小行李少,能不斷抄小道,不然早就被遠遠甩開。
然而就算如此,他覺得自己已經到極限了,就快要絕望放棄了。
他是不可能追上她的。
但即便他從很早地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件事,但每一天晨曦照入眼簾的時候,他就會拖著磨出血泡的雙腳爬起來,繼續追逐。
他身邊的那雙小手握緊了他,讓歸辰必須挺起胸膛。
歸離的臉色也全白了,她的體力更差更多的時候要靠他拉著走,但即便如此都沒有說上一句放棄。
然而到了不知道第十幾天的早上,看著嘴唇都失去血色的妹妹,歸辰為難地抿緊了嘴唇,就在他想要開口讓歸離休息的時候,身邊的妹妹突然愣住了,隨后眼前一亮。
“哥,你看!”
“車隊!”
歸離的手猛地向前一指,隨后歸辰就看到了他這些天一直心心念念的東西。
就在車隊放緩速度的那一刻,他終于追上了。
在看到那輛馬車的瞬間,他覺得他可以跑了。
“哥,追啊!”
歸辰在一瞬間,狂奔而出。
看著不遠處朝自家車隊狂奔而來的一對少男少女,饒是沙場都上過好幾遭的樓校尉都懵了一懵,沒有任何修行者的氣息,簡直如同想要螳臂當車。
這是什么人?這要干什么?
逃難也不會有人追著他們如此龐大的車隊跑,看著簡直像是拼盡全力想追上他們的少年,他大吼道。
“吾等乃公主御駕,爾等速速退散,不得侵擾!”
其他兵士隨他而喊,足以讓任何百姓退避三舍,然而聽到他們的警告,打頭的那個少年臉上居然露出喜色,不退反進跑得更快了!
“爾等不許再靠近,再接近算作侵擾公主,一律射殺!”
樓校尉再次大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打頭的那個少年張大嘴呼喊著什么。
少年的聲音順風而來。
“明月!”
這是什么?樓校尉眉頭一皺正想讓身邊弓手上弓,而就在這時,他身邊馬車的車窗突然啪的一聲打開,下一刻,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現在窗前。
“殿下!”
車內傳來女官驚恐的喊聲,樓校尉看著大半個身子猛地探出馬車的那名少女目瞪口呆。
“殿下?你在做什么,危險!”
殿下……
跟在車隊后拼命奔跑的歸辰隱約好像聽到了什么,抵御著風浪睜大了眼睛,下一刻,他瞳孔微縮。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奔波的這些天,最讓他感到疲憊的不是旅途的勞累,而是每到夜深人靜時的自我懷疑。
他一時沖動帶著妹妹追了上去,但萬一那名女子根本不希望再和他扯上關系呢?
對于一國公主而言,也許早就把那個貧瘠小院忘得一干二凈,他這么一廂情愿沒事找事的行為到底有什么意義。
他不斷這么自我拷問,直到在滿含南方水汽的空氣里……
他看到一抹月白色的云紋。
他熟悉到再也忘不掉的花紋。
在狂風中,歸辰睜大眼睛,看著那個闊別一個月的女子穿著他買的衣裙出現在皇家馬車的窗口,向他探出身來。
“殿下!”馬車邊的樓校尉一把按住嬴抱月的肩膀,“您在干什么!”
嬴抱月偏頭看他一眼,“那是我認識的人,停車,讓他們過來。”
樓校尉一愣,隨后斷然拒絕,“不行!殿下,恕微臣不能從命。陛下有旨,一路上不允許任何可疑者接近殿下!”
隨后男人猛地一個回頭,“來者聽著,再靠近,殺無赦!”
等階六修行者的聲音傳遍整個車隊,然而車隊后那名少年的腳步卻沒有停止。
歸辰看了一眼身后快跟不上的歸離,“太慢了,上來!”
歸離看著兄長的眼睛點了點頭,隨后往前俯沖一步,歸辰一把將其背到背后,繼續向車隊奔跑。
樓校尉看著無視警告的少年,額頭青筋浮動大吼道。
“弓箭手準備!”
探出車廂的嬴抱月瞳孔一縮,手探向耳邊箭鏃,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少年朗聲的大喊。
“吾乃前秦大司馬嫡長子歸辰!”
“吾將在此許下誓言,成為嬴氏皇族的堅盾!”
原本張弓拉弦的官兵愕然松開弓弦,這是……
樓校尉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向這邊奔跑的少年。
在大秦,有一個古老的傳統,有一種情況,任何衛兵都不能阻止一種人向皇族靠近。
那就是世家子弟宣誓成為皇室子弟鐵衛的時候。
鐵衛,只有世家子才能宣誓成為的死士,與皇族同生共死,終生只保護一人的護衛。
發下此等誓言,世家子的性命就不再屬于他的家族。
只屬于那個人。
“吾將全部性命托予守護公主的利劍,奉其為唯一的主君,同生共死,永不分離。”
歸辰一字一頓,在狂風中念完所有誓詞,在此刻許下自己最后的誓言。
“盡吾輩之能,守公主榮光!”
嬴抱月在車廂中,向他伸出手去。
看著他背著他的妹妹,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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