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漸亮,原本人煙寥寥的東吳都城側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少聽說北魏國師要改道走這道門的百姓風聞而來,遇到都城門口這難得一見的場面紛紛駐足。
看熱鬧的行人不知不覺得多起來,底下正推搡議論人聲鼎沸。孟施此言一出,城門口的人群頓時陷入一陣死寂。
圍觀眾人……尤其是男人們,都張口結舌。
只因孟施這話說得太狠了……
嬴抱月抱著孟施的脖子,看著許冰清的臉從白變紅,再由紅變青,原本稱得上清秀的臉簡直要扭曲成一團,一時間甚至不知如何反應。
“身為修行者居然敢對女人動手”這句話許冰清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用的無往不利,卻還第一次被人噎了回去,還是以這樣一種令其他人浮想聯翩的方式。
什么叫作在她面前不如當個天閹?這賤民是在暗示什么?
許冰清反應過來后雙眼簡直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孟施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底下響起百姓的竊竊私語,孟施的神情卻依舊平靜,“圣女大人無需多心,只是草民身體有疾,心中慚愧罷了。”
他慚愧個頭!許冰清瞪大眼睛,她母親從小到大都教導她男人都死要面子活受罪,抓住這一點最好拿捏,卻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原本什么都沒有唯獨可以靠著修行境界一飛沖天的平民,居然為了救一個敵國公主連身為男人的尊嚴都不要了!
他們國家這繼子腦袋是有什么毛病嗎?
“你大哥他……”
不光許冰清想不通,坐在茶樓上的李堇娘看著這一幕都愕然不已。只因孟施此舉雖然不影響修行,但等同于自污,不管他是不是真有這個毛病,將來也不可能再和世家大族結親了。
她是世家貴女看問題自然是從世家的角度。孟施能十七歲登臨神舞境,未來必然不可限量,只要好好必然能成為北魏修行界的新貴,而他唯一問題就和當初的北魏國師一般,出身過于低微,將來在官場上沒有靠山容易受人掣肘。
而對于他們這樣的郎君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例子就擺在眼前。李堇娘偷眼看了一眼窗外驕縱的許冰清。許冰清在北方活得比公主還要尊貴,不光是因為她有個好爹,更因為她還有個出身拓跋氏的母親。
許冰清的父親許滄海當年和現在的孟施簡直一模一樣,同樣是天資出眾但身份低微,但許滄海通過娶了拓跋容上了拓跋氏這條大船,最終成為修行界中的北方霸主。
看到孟施之時,李堇娘還以為北魏要再出一位許滄海了,卻沒想到這小少年一句話……就堵死了和貴族聯姻的可能性。
說實話北魏少年說自己有這個毛病……李堇娘是不信的。
說來害臊,但她也是天生的修行者,多少能感覺到越是天資高的修行者身體的強度越高,孟施剛剛火下救人的身影只比尋常男兒更英武,雖然矮了點,但萬沒有比不上的地方。
孟施怎么看著也不像是為了爭一時意氣就會害了自己一輩子的人。
這一切難道是為了……
李堇娘看向一反尋常乖乖待在孟施懷里的嬴抱月,心中忽然騰起一個驚人的猜測,但看著一臉平靜站在后面的姬嘉樹,她又覺得哪里有點不對。
坐在她面前神色如常的孟歌的表現也相當不對。
孟施在初階大典中雖然沒有取得魁首,但也是前幾名,是六國之中成績最好的繼子算是大大為北魏長臉了,得到北魏王的王命繼續在中階大典中擔當繼子。孟施平民一個尚未婚配,自然成為其他世家大族拉攏和榜下捉婿的最好對象。
如果不是因為孟施本身境界夠高,這些天也許早就被哪家世家大族給扣在家里成親了吧。
想到這里孟歌心中就捏了一把汗。
畢竟她很清楚她這個“哥哥”是不可能娶親的,一旦事發,她們兩姐妹只會死無葬身之地。如今孟施將這樣的話當眾說出來反而是件好事。
只不過……孟歌眼角有些發熱,她的姐姐也做好了犧牲自己一生幸福的準備。
為了她,也為了那些她不懂但被姐姐視若珍寶的劍法。
聽到孟歌的話,李堇娘睜大雙眼,她和孟歌雖有交情,但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一點都不瞞她。
在從南楚前往東吳的路上,孟歌難得和這位“哥哥”有了相處的時間,心胸也開闊了不少,得知姐姐真實身份泄露的消息時她嚇了一跳,但隨后也知道了孟施相信什么人不相信什么人。
她們所在的茶室是隔音的,孟歌注視著手中的茶碗,“我哥哥說,前秦公主是可以信任的,而李小姐既然是前秦公主帶來東吳的人,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北魏當年因為扣留了帝國留在永夜長城的軍隊,和前秦算得上絕對的敵國,到底是什么樣的因緣,能讓一位敵國的繼子全然信任一位前秦的公主?
李堇娘聞言怔怔看向窗外,發現孟施已經抱著嬴抱月再一次騰身。
只因怒火中燒的許冰清已經再次出劍。
“敢對我大放厥詞的人還沒活在這個世上的,”氣急的許冰清不怒反笑,像是找回了圣女的端莊,看著孟施和嬴抱月淡淡開口,“這是最后一劍,去死吧。”
火光一閃,孟施抱著嬴抱月騰身而起,而這次他發現許冰清的確是掏出了壓箱底的手段,這一劍他躲不過。
孟施閉了閉眼睛,感受著身上少女像是也察覺到什么抱緊了他的脖子緊緊貼在他胸前,孟施騰出一只手。終于拔劍,還手。
“刀山火……”許冰清的劍訣還沒念完,卻只見一抹不同尋常的劍火向她襲來,她愕然瞪大眼睛。
只因這一招她母親在給她喂招之時她從未見過!
她原本以為她和孟施同為火法者,各自的招數都心知肚明,就算孟施也升了神舞境又怎么樣?她的真元是她母親保證過的,比尋常神舞境更加雄厚!
一力降十會,她一定是最強的,就算這些普通人會用些花招又怎么樣?
然而此時看著向她襲來的劍光,許冰清卻發現她對這招數一無所知。
“是不是沒有見過,”孟施的聲音從遠處淡淡的傳來,“果然你初階大典的時候什么都不懂。”
他在初階大典的時候其實已經展示過,沒有修行的許冰清沒有記住,但其他的高階修行者卻記在心里。
姬嘉樹直直注視著回劍揮出明月光華的火法者,那個少年整個人仿佛都在灼灼燃燒。
孟施是火法者,卻是和尋常不一樣的火法者。
因為他會那個人的劍法。
“火法第十三劍,月滿西樓。”孟施單手揮劍,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