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小火鍋?”
林挽弓站在大門外,聞言神情有些呆滯。
他不是沒有聽說過火鍋這種東西,但他還是第一次聽見火鍋還能旋轉的。
話說這種古里古怪的說話方式……
怎么這次回來她和姐姐變得越發的像了?
她……想起他心中那個隱隱約約的猜測,林挽弓心頭抽痛了一下,不敢再去想。
“前輩,人都進去了。”
李稷看了眼身邊仿佛要在門口站成門神的某劍圣,嘆了口氣,“需要我叫她來接你么?”
“不用,”林挽弓晃了晃神,神情恢復平靜,“她下午受的傷還沒好吧?別折騰了。”
想起今天激戰時發生的一切,林挽弓眸光微凜,“小子,你走的時候她還站得住么?”
以嬴抱月當時的傷勢和虧空,當場暈過去都不奇怪。
李稷點點頭,“她應該是自己走下山的。不過當時身邊有其他朋友護送。”
“是么?”林挽弓深吸一口氣,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年輕男人,“不要被她的表象給騙了。”
“譬如受傷,如果她給人看出來五分,實際上她恐怕已經傷到了……”
“十分。”
不等林挽弓教訓完,李稷已輕聲開口。
“她必然已經傷到了十分。”
而那個時候,你很可能已經找不到她人了。
林挽弓有些愕然,看著身邊眸光沉靜的男人,袖子下的拳頭微微攥緊。
這個東吳男人,居然全都明白。
可是他們認識才多久?
感受著李稷身上獨屬于天階的穩定氣息,林挽弓心中苦笑。
他真想感嘆,不如感嘆這個小子才多大,就已經登臨水法天階了。
他抱著姐姐留下的大堆典籍,在有著那個人給他打下的基礎的情況下,折騰七年才混成火法天階,但如果他沒記錯,東吳昭華君開始修行才差不多七八年時間。
和火法天階不一樣,他很清楚在如今這個世道想成為水法天階有多難。
其他三個門派都有明確的升為天階的道路,但水法天階相關典籍留下來的是最不完善的,連守護獸神都沒了,全靠修行者自己摸爬滾打。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男人還成為了山海大陸上最年輕的天階修行者。
只能說這世上總是有人得天獨厚。
而這樣的人,這輩子,在她的身邊。
林挽弓看向自己的掌心。
就像是磁石一般,優秀的人,善良的人,美好的人,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都會被吸引到她身邊。
可是他這樣的,又算什么呢?
八年的時間,他以為他已經跑了很遠,可是那個人,是不是還在他觸手不可及的地方呢?
林挽弓仰頭看著蒙著紅布的世安院的牌匾,神情有些恍惚,在十多年前,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院落,也舉辦過一場夜宴。
流觴曲水,絲竹管弦。
宅院的主人宋齋為主,他被姐姐帶著和其他神子一起為賓。
那一夜,好酒佳肴如流水般上來,但吃的人卻很少,姬墨和他姐姐端坐兩端像兩塊石頭一動不動,其他一起前來赴宴的王室成員都連帶著有些尷尬。
但那的確是規格極高的一場夜宴,除了山鬼之外的八人神聚齊,連當時的皇長子嬴蘇都遠到前來捧場。
跟著各國神子前來的還有許多當時的青年俊彥,在萬綠叢中唯有一人最引人注目。
那就是他的那位小師姐。
林挽弓記得自己躲在角落里,看著皇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師姐的身上,其他國家的年輕俊彥假意高談闊論,但注意力也都在她的身上。
沒有人能看到他。
他只能將自己肥胖的身軀往里縮上一點再一點,讓師姐注意不到他,如果她來和他說話,總是會有別的帶刺的目光射來。
畢竟他的肥胖和無用在整個貴陽城里都成為了笑柄,如果萬眾矚目的師姐來搭理他這個扶不起的師弟,反而是在給師門丟臉。
他能做到的就是在角落里醉生夢死。
他……
“前輩,”李稷的聲音打斷林挽弓的回憶,林挽弓回過神,看著那雙黑眸定定看著他,“您再不進去的話,在下就先進去了,雖然是自助,但再不進去在下擔心愛吃的東西被搶完了。”
“搶……”林挽弓嗆了一下,世家的宴席怎么會有菜不夠的時候?
還有自助是什么東西?他好像聽姐姐提起過,但記憶太久遠記不清了。
但不等他想起,李稷已經大步跨進了院門,林挽弓一咬牙,猛地超過李稷率先沖進了院門。
開玩笑,他就算搶不過那些老妖怪,他也比這群小鬼先來不知多少年好么?他可是……
林挽弓猛地沖進大門,順著香味一直走到一間小院,下一刻他抬起頭,卻被眼前的畫面擊中。
整個院落里的確是世家常見的流觴曲水宴的格局,宋齋喜風雅,他的別院里有特意鑿好的曲折水渠,水渠上一般擺著木盤,木盤上放酒杯和各色精巧的瓜果冷點,點心美酒就這樣隨水飄到每個人的面前。
整個宴會格局高雅不帶一絲煙火氣。
這是林挽弓對流觴曲水宴的印象。
然而此時整個院落里都漂浮著白白的蒸汽,水渠上的確飄著無數個木盤,但木盤上擺著的不是各色造型別致的點心,而是堆滿了切好的蔬菜和肉片,更夸張的是圍在水渠邊的少年人們人手一個小陶爐,每個陶爐上都架著一個咕嘟嘟的小湯鍋,每個人都在熱火朝天地從水渠里夾起菜蔬和肉片放入湯鍋里。
“這山雞片夠嫩!不愧是剛抓來的雞!”
“雞骨湯鍋也不錯,但你這鍋味好香啊,我要不要也換紅油鍋呢?”
空氣里彌漫著辛辣的氣味,林挽弓乍一闖入差點打了個噴嚏。
這……這是流觴曲水宴?
不知道宋齋知道自己風雅的宅院變成這般模樣,不知會作何設想……
“啊,昭華回來啦!”
這時李稷出現在他身邊,院中響起一片歡聲。
莫華身邊的孟詩也抬起頭,驚訝地看向他,“師父?”
小院再一次熱鬧起來,林挽弓怔怔看著坐在水渠邊的一名肩膀上還纏著繃帶的少女。
水蒸氣浸潤了她的臉頰,紅撲撲的。
“來啦?”
她抬起頭,眸亮如星,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滿院子的熱氣在一瞬間像是全都涌進了他的心里。
時空像是在一瞬間穿越了八年的時光,他還是那個坐在酒桌邊不學無術的師弟,比他小五歲的師姐坐在一邊頭疼地看著他。
林挽弓也微笑起來,點了點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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