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什么?”
慕容恒看了嬴抱月一眼,猶豫著道,“他性情有些古怪,你等下見到了,還請不要見怪。”
古怪?
嬴抱月自認為自己迄今為止也見到過不少怪人,能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下活下來的人,本身大概率也不是善茬,于是聞言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她環視了一眼這個破爛的帳篷。“你說的那個人,就是這個帳篷的主人?”
“沒錯,”慕容恒點頭,“我剛到丁零,就是他收留的我。”
那這個人就是慕容音說的朋友了?
想起在昏睡間聽見的那個和慕容恒對話的蒼老聲音,嬴抱月覺得應該就是慕容恒口中的那個怪人了。
“救我的那個人讓我先跟在他身邊放牧一年,磨礪一下心性,”慕容恒道,“等時機成熟了,她會再找機會安排一個理由讓我回到白狼王庭,回到十二翟王身邊。”
原來如此。
嬴抱月了然,這的確是個穩妥的打算。
不過慕容音原本應該是打算為她解咒并犧牲自己的,嬴抱月推測,慕容音應該是已經將所有的打算都告知了她這個老朋友,將慕容恒的一切都交托到了這個朋友身上。
這恐怕也是她之前沒有直接和慕容恒相認,并將其接到自己身邊的原因。
嬴抱月心中有些苦澀,慕容音當時估計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為弟弟安排了一條能夠自力更生的路。
這一年的時間,不光是為了磨練慕容恒,更是為了讓他能夠獲得這位老朋友的信任所安排的。
“慕容恒,”嬴抱月輕聲問道,“救你的那個人是不是讓你給她的朋友帶了一封信,還不許你在路上打開?”
慕容恒更加震驚了,“你怎么知道的?”
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果然如此。
嬴抱月苦笑,雖然二人不是母子,但她只想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慕容音的這些舉動看上去殘忍,卻無一不是在為慕容恒的未來打算。
由此可見,慕容音相當信任和尊重這位“老朋友”。
同時要慕容恒親自表現才能贏得對方的信任,也說明了此人的脾氣估計真的相當古怪。
嬴抱月眼前不禁浮現出一個滿臉胡渣的怪老頭的形象。
“等等,”這時嬴抱月忽然想起,之前她昏睡時慕容恒和老者對話時,用的是中原話。
雖然其中摻雜著濃重的西戎口音,卻確確實實是中原話。
嬴抱月心中一驚,“慕容恒,收留你的那個人,是中原人?”
一個可怕的想法忽然從她心底浮現,難道說這個人是當初大秦留在西戎的暗樁?
然而之前滔滔不絕的慕容恒聞言卻忽然沉默了下來。
“公主殿下,關于他的事,我沒有資格多說,”慕容恒看了一眼帳外,“等他回來后你自己問他吧。”
嬴抱月察覺到他到底表情有些不自在,心中疑惑濃了起來。
這人的身份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這時帳篷隔壁忽然響起一陣幼童的啼哭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女人嗯嗯啊啊的哄睡聲。
聽見這個聲音,嬴抱月整個人愣住了。
這種地方怎么會有孩子?
慕容恒注視著她的神情變化,在心中嘆了口氣。
“隔壁帳篷住著他的家眷,”慕容恒輕聲道,“西戎妻子和一個五歲的兒子。”
他在“西戎”二字上加了重音,嬴抱月聞言雙手顫了顫。
她聽懂了慕容恒的言下之意。
收留他的這位老者的確應該是個中原人,且應該在此地生活了很多年,在這里娶了一個西戎女子為妻,還生了一個兒子。
“我的事差不多說完了,你呢?”
慕容恒看向嬴抱月,“你到底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還有,”少年疑惑地皺緊眉頭,“你身邊人呢?”
他如果沒有記錯,嬴抱月身邊一直有很多人,有男子有女子,宛如星辰般環繞在她身邊,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一個人出現,還是在這么偏遠的地方。
“他們……”
嬴抱月語塞,這時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掀開身上蓋著的羊皮,扭動身體急切地在身邊找尋著什么。
“你在找這個吧?”
慕容恒從手邊拿起一柄長長的烏黑物事,遞到嬴抱月手中。
嬴抱月一怔,接過他手中的物事,抱進了懷里。
慕容恒注視著被她抱在懷中的長劍,心中喟嘆一聲。
他在雪地里撿到她的時候,她也像是這般緊緊抱著這把劍,像是抱著經年的珍寶。
“這不是你的劍吧?”
慕容恒打量著著她懷中的那把劍,“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劍好像是叫巨闕?”
嬴抱月攥緊劍身,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這果然是李稷的劍。
“昭華君他人呢?”
慕容恒不解地問道。劍是修行者一半的身體,李稷的劍居然被嬴抱月帶在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李稷遭遇了什么不測。
‘’他……”
嬴抱月怔了怔,目光有些恍惚,“他應該還在西嶺雪山。”
“給你。”
西嶺雪山云首峰,峰頂。
慕容音走進洞府,將放在床邊的落日劍取出,遞到站在洞口的李稷手中。
“謝謝。”
李稷雙手接過劍,目光靜靜停在這把粉碎過多次卻又奇跡般恢復的劍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名少女人不在,這把劍劍身的色澤都黯淡了不少。
“昭華君,你……”
慕容音站在他面前,雖然隔著面具看不到臉,但李稷的眼神讓她覺得瘆得慌。
自從昨天嬴抱月消失在山頂上后,他就一直是這個狀態。
嬴抱月消失后,姬墨在蘇醒后也即離開,只有李稷留了下來。
慕容音帶著他和白虎神一起將整個山頭翻了個底朝天,又徹底調查了西嶺雪山拐拐角角各個地方,結果沒有發現任何嬴抱月和西戎人的蹤跡。
到了今日清晨,他們終于不得不承認,嬴抱月應該是真的被轉移到了極其遙遠的地方,在這座山上已經什么都找不到了。
既然找不到嬴抱月的蹤跡,高階大典也已經結束,那么李稷不可能一直呆在這不走,他今日就要下山了。
望著雙手托著劍的他,慕容音眼中卻忽然劃過一絲憐惜。
她沒有同情過什么人,但此時卻有些同情這個男人。
因為他一人下山,要面對的是無數等著嬴抱月的人。
其中應該就有嬴抱月的未婚夫,姬嘉樹。
李稷要做的,就是將嬴抱月消失的噩耗告訴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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