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頭頂上驕陽似火,但遠方那一抹騎在馬上的紅卻比烈日還要灼熱。
嬴抱月瞇起雙眼,眺望著遠處那個身影。
因為人群中有西戎的巫者在,她至今還不敢恢復等階四修行者氣息,只能靠著肉眼模模糊糊地分辨著那個高速靠近的紅點。
好在打頭的那匹馬跑得極快,眾人很快就看清了那是一匹烏云踏雪的駿馬,馬上騎著一個身著紅衣的姑娘。
風吹起女子滿頭烏發,
她頭上戴著閃閃發亮的金飾,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輝。
“等等,那是翟王大人的閼氏嗎?”
“沒有人跟著嗎?”
可看清那個身影后,擠在城門處的牧民們卻都有些風中凌亂。
嬴抱月知道他們凌亂在哪里,就算西戎人沒有中原人那般看重繁文縟節,但正常情況下,
堂堂翟王正妃巡城,
怎么都應該帶足儀仗,由派頭足夠的送嫁隊伍護送。
可遠處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只有一匹馬,一個人。
“那也許不是閼氏,是閼氏的侍女?”
“先來報信的?”
牧民們竊竊私語,赫里站在嬴抱月身邊也皺起眉頭,打量著遠處的那匹馬嘀咕道,“這姑娘跑馬跑得挺快,適合當個傳信兵。”
嬴抱月哭笑不得,望著遠處馬背上女子頭上的金飾,她有一種預感,這位疾馳而來的姑娘不是什么侍女,更不是傳信兵。
“閼氏!”
“您慢一點!”
這時那位紅衣女子已經騎到了距離城門只有百步距離的地方,遠方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喚。
“閼氏,您等等我們!”
眾人睜大眼睛,只見地平線的位置漸漸出現了一列魚貫而行的隊伍,這隊伍被紅衣女子遠遠地落在身后,
看上去只有螞蟻般大小。
“不會吧?”
看著這一幕,赫里瞪大雙眼,“那、那些人是……”
“那應該就是原本的送嫁隊伍了,”嬴抱月苦笑道,“看來是被丟在后面了。”
此時出現在地平線的那群小黑點才是真正護送翟王閼氏的隊伍,只是空有儀仗,本應身處其中被保護的閼氏卻已經先跑了。
“那,那她是……”
赫里看向那個距離城門只有五十步遠的紅衣女子,目瞪口呆。
“這位應該就是你們翟王殿下的閼氏了,”嬴抱月打量著著遠處馬背上那名少女,她臉上帶著火紅的綴著金線的面紗,面紗下露出一雙極為嫵媚又獨具野性的眼睛。
和平素都只穿著一身破袍子的牧民不同,這名女子身上衣裙的料子輕柔鮮艷,明明是騎裝卻還大膽地露出腰腹,一身打扮讓嬴抱月聯想起她上輩子見過的西域舞娘。
但這名女子顯然不是舞娘那般簡單,只見她猛地一抽馬鞭,口中打了個呼哨,天上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鳴叫。
聽見那個聲音,碎葉城的牧民們呆呆抬起頭,只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那女子的頭上盤旋。
“是黑雕!”
“快跑!”
“我家羊群還在外面!”
牧民中頓時起了騷亂,
站在人群前的慕容恒和眾長老們也驚詫不已,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一敲拐杖,大吼道,“都站好了!安靜!不許說話,不許動!”
原本騷動的人群這才平息了一點,但還是有被驚嚇到的孩童被母親抱在手上啼哭不已。
“小娃娃們都捂住嘴,放地上!”
老人又兇神惡煞地吼道,不少西戎婦人滿臉慌亂,但在貴族們要求下只能照辦,含淚跪在地上捂住孩子的嘴巴。
嬴抱月皺了皺眉頭,她知道這些牧民為什么這么慌亂,因為雕是羊群的天敵,如果說狼群這樣的敵人還能靠獒犬來對抗,飛在天上的雕卻總是讓牧人們束手無策。
此時飛在天上的是雕中最兇惡的黑雕,且體型巨大,爪子的力量足以提起幾十斤的活物。
一旦羊羔被這種雕盯上,幾乎一定會被叼走。更可怕的是,在草原上,雕不僅是羊的天敵,還是狼的天敵。
嬴抱月就曾親眼見過一只雕一次次從天上俯沖,啄爛狼的后背,最終將狼殺死啄食干凈的畫面。
雕,才是真正意義上站在草原食物鏈的頂端的生物。
這樣一匹黑雕出現在碎葉城上空,牧民們會恐慌也是理所應當。
只不過,野獸遠比人要敏感,一般情況下應該是不敢靠近有這么多修行者聚居的城池才對。
如果她沒有猜錯,此時出現在碎葉城上空的這只黑雕應該是被人馴養的才對。
果不其然,城門前響起一聲清脆的呼喊。
“博日格德,下來!”
巨大的黑影從天空上掠下,騎在馬背上的紅衣女子伸出帶著護套的手臂,黑雕一收羽翼,停在了她的手臂上。
“這……”
這下不光是牧民們,站在最前面的慕容恒和長老們都滿臉震驚。
黑雕素來野性難馴,在草原上極少有人能馴服成功,老牧民之間流出著一句老話,叫作“養鷹的人終要被鷹啄瞎了眼,”就是說出了馴雕和鷹的不可能。
可很多老牧民都沒有做到的事,卻被眼前這個女子做到了,頓時碎葉城中人驚駭不已。
這時紅衣女子跳下了馬,慕容恒連忙帶著城中長老走上前,城門前所有牧民一時間都嘩啦啦跪到了地上,嬴抱月藏在人群中悄悄蹲下身,用眼角余光打量著不遠處的情形。
“你就是城主?”
紅衣女子架著黑雕走到了慕容恒面前,瞥了一眼他腰上的金印,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比我想得腰年輕啊。”
慕容恒躬身行禮,“慕容恒見過閼氏。”
紅衣女子撫了撫黑雕的羽毛,“哦?你知道我是閼氏?”
慕容恒笑了笑,“難道小人認錯了嗎?”
“倒是沒錯,”紅衣女子咯咯地笑起來,盯著慕容恒的眉眼,她忽然眉梢揚起,“等等,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慕容恒愣了愣,微微抬起頭。
“沒錯,是你,”紅衣女子笑起來,“我記得你,三年前達慕大會的時候,你是跟在淳于夜身邊的那個小娃娃是不是?”
聽見這女子熟稔地直呼淳于夜的名字,嬴抱月怔了怔,微微抬起頭。
這個人,莫不是淳于夜的青梅竹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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