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不知,”穆七恭恭敬敬道,“爺爺只說讓您收拾行裝跟著表弟一起去。”
“沒說讓我去做什么嗎?”穆氏錯愕地起身,“是讓我去照顧辰兒的起居嗎?”
“爺爺沒說,”穆七起身攔住要往外走的穆氏,“爺爺說,您也不必去問了。跟著去,家里會安排馬車。”
“好吧,”穆氏懵然地重新坐下,“我去收拾行李。”
“爺爺說讓文寧去他那住,離兒妹妹也和你們一起去貴陽。”
“好,我知道了。”
穆由什么都沒明說。但穆氏很清楚父親從不會做無緣無的故安排,她心中莫名不安起來。
“娘,別擔心。我會保護好您和妹妹的。”
歸辰握住母親的手,母子倆對視一眼,掩住了心中的不安。
就在歸家母子馬不停蹄趕往貴陽之時,重新回到冷宮的李稷也收到了嬴珣的密信。
密信夾在姚女官送來的饅頭里,上面就寥寥數語,“酉時三刻,城南客棧。”
李稷攥緊紙條,知道時機已到。
上次分開之時,他讓嬴珣在嬴晗日身邊的貼身公公出門采買香料時通知他,此時這張紙條上所寫的,應該就是那位孫公公今日出宮的時間地點。
“昭華君,這是……”
送飯的姚女官不安地看著李稷手中的紙條。
“我今天下午要出宮一趟,”李稷看向她,“去見一個人。”
“您還回來嗎?”
姚女官緊張起來,李稷在這里已經躲了十幾天了,雖也常出去,卻未曾離開過阿房宮。
“如果沒有發生什么意外的話,會回來,”李稷嘆了口氣,“但也說不準。”
按預定的計劃,嬴晗日和云中君還在這宮里,他能回來肯定會回來。但如果這一次真的他見到幕后黑手,那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來。
即便已經登臨天階,但李稷很清楚這世上能殺死天階修行者的手段,依然應有盡有。
“如果今晚入夜后我還未歸,你就不要再來了,”李稷認真道,“以免被牽連。”
如果他不敵幕后黑手被擒,他這段時間的行蹤也可能會暴露。
姚女官沒想到事態會這么嚴重,頓時心跳加速,“可是……”
“沒有可是,”李稷嚴肅起來,“抱月留你在這里,你想必有你自己的使命。時機到了,她一定會來找你。”
“你要做的,就是在這里等她。在這之前你不能死,不是嗎?”
姚女官瞳孔收縮,點點頭。
“昭華君。”
她拎著食盒后退一步,向李稷躬身一禮,“祝您武運昌隆。”
武運昌隆這句話,真是好久沒有聽到了。
酉時三刻,李稷站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客棧前,心中感慨。
姚女官那句祝福讓他想起了之前和嬴抱月他們一起參加大典時的回憶。那段日子雖然危機四伏艱辛非常,卻給他留下了一生難以磨滅的美好回憶。
他們爬過高山,蹚過激流,越過密林,渡過汪洋……真是發生了太多。
無論發生什么,他們這群少年人都在一起。
以后再像那樣聚在一起,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李稷孤身一人跨過門檻,走進這家城南客棧。
雖然叫城南客棧,卻位于貴陽城的城北,讓李稷找了很久。和人滿為患的大酒樓不同,這間客棧似乎走的是私房路線,位置十分隱秘,環境清幽。
飯點明明剛過不久,一樓大廳內卻只有寥寥幾人。幾名歌女坐在一邊彈著琵琶,桌上只擺著幾道小菜。看著冷清,可案上所擺菜肴幾乎堪稱龍肝鳳髓,有幾道菜李稷甚至只在東吳的國宴上見過。
單靠這一點,李稷就察覺到這間客棧的特殊。
珍稀的食材大部分都是貢品,這可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
御用的食材想從哪得到?只有一個答案。
那就是宮里。
這間客棧的主人和宮中人士想必有著很深的交情,搞不好就是宮里某位大人物的私產。
“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一位店小二迎了上來,這小二年紀不輕,通身的氣派不像是酒樓里跑堂的,反像是高門大戶里的管家。
李稷瞥了這人一眼,發現這人彎著腰低頭,姿態恭敬,眼珠子卻往上翻,在偷偷打量他。
這人不是個善茬,在試探他。
來這間客棧的客人,必然不是打尖也不是住店。這間客棧平素應該只接待熟客。
李稷瞇了瞇眼睛,沒理睬這人,徑直往樓梯上走。
“哎,這位客官,”店小二急了,從后面追上來,“雅座都滿了,隔壁還有位置,您……”
“宮里的人來了嗎?”
李稷停下腳步,冷冷瞥了他一眼。
店小二也停了下來,吃驚不已地瞪著他。
李稷有備無患,從懷里掏出一包曬干的藥草,在這人眼前一晃,故意冷冷道,“我來送宮里爺要的新貨。耽誤了,你腦袋賠得起嗎?”
這下把店小二嚇了個不輕,他原本以為對方只是個誤入其中的客人,沒想到居然招惹到了宮里公公的熟人。
“小人無禮了,您老人家大人大量,饒了小的……”
店小二嚇了個屁股尿流,李稷用了一點真元加重了此人的恐懼,厲聲斥責道。
“還不快帶我去!”
由于呼吸被操縱,店小二一時間頭暈腦脹,本能地帶著李稷向那個最隱秘的、平素誰都不敢靠近的包廂靠近。
在連續拐過好幾道墻,店小二在抖抖索索地開口,“大人,到了。”
李稷抬頭看著眼前緊閉房門的房門,“好,你可以走了。”
店小二渾渾噩噩抹著冷汗走了,李稷抬頭看著厚實的木門,收斂真元氣息,敲了敲門。
屋內并無反應,看上去像是沒人。
李稷蹙眉,抬手正想再敲,忽然一陣莫名的直覺從頭泛到腳。
不對勁!
李稷當機立斷轉身就走,但已經晚了。他身后吱呀一聲,門唰的一聲打開,冷風拂過李稷的后頸,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來都來了,不進來坐坐?”
李稷緩緩回過頭。
他身后的房門大敞,孫公公被堵嘴捆成一團丟在地上,一個黑影支著一條腿坐在太師椅上,單手把玩著一只金杯。
這個人臉上戴著一張熟悉的修羅面具,抬眼望他。
李稷定定望著面具里那雙碧色眼睛。
“淳于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