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人影轉過身來,正是提前一步進入甘露殿的嬴珣。
看見他的模樣,李稷心中一寒。
嬴珣的臉頰和手上都是血,讓人難以想象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龍椅旁就是嬴晗日的寢室,寢室內的病榻上被褥散亂,除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半個人影也無。
“嬴珣,發生了什么?嬴晗日呢?”
李稷在幫助嬴抱月破境完恢復清醒后就立即趕往甘露殿,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他原本以為會看見嬴珣一派和嬴晗日一派打斗的場面,可怎么都沒想到,他只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
大殿里倒著的尸體,既有嬴珣帶來的人,也有甘露殿內原本的太監和侍衛,許多相同打扮的人互相將武器插入了對方的心口。
應該是嬴珣一派安插在甘露殿內的人和效忠嬴晗日的人互相殘殺導致。
原本就都是能力水平差不多的人,一旦動手,只能同歸于盡。
可為什么會只剩嬴珣一個人在這里?嬴晗日呢?
“嬴晗日不見了,”嬴珣捧著盒子,目光空洞,“床上的病人是太監假扮的,我已經將對方砍成兩段了,確認不是他了。”
李稷心里瘆得慌,“那他是逃出去了?”
嬴晗日的貼身護衛都死光了,以嬴晗日的境界他還能跑到哪去?
“這不可能,”嬴珣一口咬定,“我們的人已經將甘露殿團團圍住,沒有任何人能逃出去。”
嬴晗日的身邊他早就安插了人手,連太醫都買通了,哪怕嬴晗日讓太監假扮自己,那也是今天之內才會發生的事,否則他一定會收到消息。
“那嬴晗日能去哪?”
李稷一愣,甘露殿已經變成了一個密室,嬴晗日從密室內消失了?
“這間寢宮下面,一定還有別的密道,”嬴珣低頭看向自己腳下,“這是太祖皇帝修的宮殿,他和大司命之間一定有別的秘密通道。”
說不定這就是秦王之間口耳相傳的秘密。
嬴珣剛剛已經在這間宮殿內找了個遍,卻怎么都沒找到密道的入口。
也對,那兩人設計的密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發現。
“我找不到那密道的入口,”嬴珣雙眼直直地望向李稷,眼睛紅得嚇人,“不過有個人一定知道入口的位置。”
李稷心感不妙,“你說誰?”
“抱月。”
嬴珣也不說是哪個抱月,捧著手中的血盒子走到李稷面前,直直望著他,“昭華君,抱月在哪?你能感覺到她的位置對不對?”
瘋了,真是瘋了。
李稷意識到,所謂的王位爭到最后是真的能把一個好好的人逼瘋了。
“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看下自己的模樣?”
李稷忍無可忍地拔出巨闕劍,渾身浮出無數水珠。甘露殿內的殘余火焰被瞬間蕩盡,殿內的空氣瞬間變得清涼。
被蕩盡的還有嬴珣身上的血水,李稷兜頭向他潑了一大盆冷水。
嬴珣身上滴滴答答滴著水,眼中的紅色褪去,一點點恢復清明。
“清醒了么?”李稷冷冷道,“你剛剛的模樣跟鬼一樣。”
“我……昭華君……”
嬴珣清醒后的目光變得迷茫又痛苦,“我剛剛殺了……”
“你殺了誰?嬴晗日?”
李稷迅速打斷他,把事情拉回正題,也避免嬴珣想起那些黑暗回憶。
“不,我沒找到他,”嬴珣低下頭,望著手上的盒子,“不僅他不見了,兵符也不見了。”
“兵符?”
李稷一愣,“你手上的這是什么?”
不等嬴珣回答,嬴珣手上的盒子就在水珠的作用下碎裂了。
一枚明晃晃的玉璽出現在二人眼前。
李稷睜大眼睛,“這是傳國玉璽?”
嬴珣點了點頭。
大秦建國之初,太祖皇帝嬴帝曾取昆山之玉刻下傳國玉璽,即便大秦帝國已經不復存在,可這枚玉璽一直傳了下來。
嬴珣望著這枚玉璽,這就是前秦遺老們渴望了那么久的東西,他找到了,可并不覺得有多開心。
李稷也高興不起來。
玉璽已經落到了嬴珣手里,嬴珣一派這場奪位之變看似成功了,可細想下來簡直問題一大堆。
嬴晗日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嬴珣只找到了玉璽,沒找到兵符。
對于君王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有兩樣,一是玉璽二是兵符。
太祖皇帝當年創制了虎符制度,一半交給將帥,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兩個虎符同時合并使用,持符者才能獲得調兵遣將權。
按照秦國軍制,秦國重兵只認虎符不認玉璽,所以嬴珣等人等于弄丟了軍權。
嬴珣連玉璽都能找到,證明他潛伏在嬴晗日身邊這么長時間,早就搞清楚了兩樣東西存在的位置。
這么重要的東西不可能丟失,只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那是誰帶走了兵符?
如果嬴晗日是自己逃走的,那他不可能只帶走兵符不帶走玉璽。所以他很可能實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被人帶走的,而帶走他的人更看重軍權,不將玉璽放在心上。
不僅是兵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東西!
“嬴珣,耶律靜呢?”李稷猛地看向嬴珣,“秦王后她人呢?”
那可是一枚關鍵棋子!
“霍湛帶人去追了,”嬴珣頹然道,“我們一開始就兵分兩路。”
耶律靜身懷嬴晗日的骨肉,如果她跑了,那后果就嚴重了。
嬴珣一派準備的還算周全,可嬴晗日這邊搞成這樣,李稷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不等嬴珣多說一句,殿外傳來稀稀拉拉的腳步聲。
“大公子。”
兩人抬頭望去,只見霍湛穿著染血的盔甲站在殿外,身邊還站著幾個陌生的中年人。
霍湛滿臉悔恨,“人跑了。”
“什么?”
嬴珣緊抱著玉璽,三步并作兩步奔至霍湛面前,“誰跑了?”
“耶律靜。”
霍湛滿臉難以置信,“真是見了鬼了。我們的人早就將宮殿都圍住了,沒有任何宮人進出,那女人大著肚子,卻硬生生從宮殿內消失了。”
可不是見了鬼嗎?
李稷閉上眼,想起耶律靜肚子里那個鬼胎,不祥之感愈濃。
這時霍湛身邊幾個中年人注意到嬴珣手中的玉璽,都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大公子!玉璽到手了?”
“我們贏了!”
“大仇得報!”
“還請陛下早日登基!”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跟在嬴珣身邊的人都死絕了,但跟著霍湛的人還剩下一些,此時都跟著那幾個中年人呼啦啦跪了下來,滿臉喜氣,山呼萬歲。
在一片萬歲之聲中,嬴珣的臉色卻十分蒼白。
李稷臉色也不好看。
嬴珣一派覺得自己贏了,可今日之事根本就在另外一撥人的操縱之中。
大禍,還在后面。
果不其然,就在一片恭賀聲中,一個滿臉驚惶地小兵沖到霍湛面前,“霍公子,你讓小的去看著城門,城門……城門那邊……”
“城門那邊怎么了?”
嬴珣單手拎著玉璽,從側面一把揪住來人的領子,“快說!”
“城門處有大隊兵馬出城!”
李稷瞳孔一縮,也揪住了此人的領子,“何人率領?去向哪個方向?”
“那人戴著鬼面,看身形像是……像是鬼華君!去的方向是……”
小兵上氣接不上下氣,好不容易吐出四個字。
“永夜長城!”
“他們去了永夜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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