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頓了三秒后,沈昂像是沒聽清似的,問道:“你說什么?”
秦匪很是好心地重復了一遍,道:“我說,對啊。”
沈昂“噌”地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不敢相信地質問:“你瘋了?!”
“不想回去就是瘋了?現在對瘋子的門檻這么低的嗎?”秦匪懶懶地癱靠在那里,笑著問。
沈昂看他竟然還他媽在笑,急得不行,“你是不是出去一趟腦子壞掉了?!你是秦家唯一的繼承人,你不回去了,那秦家怎么辦?!你讓你家老爺子怎么辦!”
“讓老頭兒再努力一把?”秦匪掏出一根煙點上,叼在嘴里,咬字模糊不清地提議。
沈昂這下是真急眼了,他看不得這人在這會兒吊兒郎當,沖上去一把把煙給奪了,怒聲道:“你能不能有個正形!”
秦匪挑眉,“你這么生氣干什么?”
沈昂直接把煙狠狠摔在了地上,來回在他面前不停地走,“我當然生氣!我怎么能不生氣!你是秦家唯一的血脈,你怎么能不回去!你必須得回去!”
秦匪看著他著急的樣子,重新拿了一支煙,笑了笑,“就因為我是秦家唯一的血脈?我看不是吧?難道不是因為我不回去,你也要被迫留在這里的原因嗎?”
正怒氣上頭的沈昂腳下步子一停,不可置信地擰緊了眉頭,看向了他,“你說什么?!你剛說什么?!”
秦匪沒說話。
但這并不耽誤隨之而來的沈昂的憤怒,他聲音猛地提高了八度,呵道:“秦匪!你就是這么看我的?!我和你從小長到大,我在你心里就是這么一個人?!”
秦匪還是沉默沒說話。
他就這么定定地看著沈昂眼里的震怒和失望。
許久后,才斂眸,睫毛遮掩住了他眸中的情緒,輕聲道:“太累了,不想回了。”
原本下一秒就要撲上去揪衣領的沈昂身形一頓。
隨即,心里那股火就這么無力地熄了。
半晌后,他才吶吶地問:“那……你就甘心窩在這個地方?”
“也挺好的啊,每天睡睡覺,看看書,還有周喬可以逗逗。”說到最后的時候秦匪的語氣又重新恢復成了剛才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沈昂不禁皺眉,問道:“那秦家呢?你爺爺呢?你媽呢?”
秦匪歪著頭想了想,肆無忌憚地遐想,“秦家有老頭兒撐著,大不了讓老頭兒再找個人生一個,讓我媽帶,這樣我媽心里有了慰藉,也不找我麻煩了,多好。”
“我他媽……”沈昂完全被他的話給震驚到了,“你……讓你爺爺去找個人生個兒子,然后讓你媽養?那你媽這個大兒媳不就開始養小叔了?”
秦匪點頭一笑,“怎么樣,這方案是不是特別完美?”
沈昂木愣地看了他長達半分鐘的時間,然后才喃喃地感嘆:“你真應該慶幸我沒錄音錄下來發給你家老爺子,我真怕他等不了,直接坐私家飛機殺過來,然后把你給嘣了。”緊接著他才徹底清醒過來,神情急切地撲了過去,“不是,我說你現在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啊?!”
秦匪被他緊緊抓著衣領,但始終不為所動地道:“我累了,阿昂。”
不是沈昂。
是阿昂。
那是他們小時候的稱呼。
“這么多年撐下來,最后我落下了這么一個結局,我真的累了。”秦匪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難得沒了笑,語氣更是沒什么起伏,很淡,讓人覺得他真的就放棄了一樣。
沈昂心里莫名得慌了一下,“阿匪……”
“這條路太難走了,當我媽發覺這件事而倒下的時候,我就認了。”
“你……”
沈昂和秦匪認識多少年了?
好像打從記事開始就認識了。
當時秦家和沈家兩家交好,也是在京都這個風起云涌的地方統一戰線的兩大家族。
由于交往互動很是頻繁,于是這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成天打鬧在了一起。
秦匪很厲害,比他爸和他爺爺都厲害,從小就被內定成了秦家的繼承人。
他是站在神壇上的人,張揚、驕傲、矜貴。
但也因為這個身份,遭受了很多痛苦的事情。
可無論是被綁架,還是被暗殺,又或者是當年那一場意外,親人離世,都沒有打敗他。
但唯獨敗在了他母親身上。
“我認輸了。”
秦匪這低低地一句話讓沈昂心頭驟然一驚。
“阿匪,你別這樣。”
從小到大,他什么時候聽到秦匪說過這話?
一時間他心里那滋味真是復雜難言。
“你覺得我除了認輸之外,還能干什么?秦匪抬頭,看著他問。
沈昂毫不猶豫地脫口就道:“當然是重新殺回去!”
秦匪嗤笑了一聲,大喇喇地靠在那里,手背遮住眼睛,“數據被泄了,我眾叛親離,還要怎么重新殺回去?”
沈昂在聽到這句話后,整個人的情緒突然爆發了起來,“你就不能放棄那個東西嗎?!你就好好的做秦家的繼承人不好嗎?為什么要那么執著那個東西!以你的能力,秦家可以更好!”
秦匪遮著半張臉,陰影下只能看清他下顎的輪廓線,“所以我這不是放棄了么?”
他如此干脆利落的姿態在沈昂看來完全就是自暴自棄,“秦匪!”
但秦匪卻說:“就這樣吧,阿昂,就這樣吧。其實以我的身體,醫生也早就已經說過我負荷太大了,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他話里的那種無力感讓抓著他衣領的沈昂徹底松了手。
沈昂站直了身體,低著頭,沉默了。
這些年他為了完成自己所想的有多么沒日沒夜的做,又怕擔心他母親發現,就用秦家來做擋箭牌,既忙著秦家的事兒,還忙著自己的事兒,早卻已經把身體都透支了。
“休息可以,但放棄絕對不行。”片刻后,他說道。
秦匪低著頭,將煙點燃,沒說話。
沈昂看他沒反應,再次道:“真不行,說什么都不行,秦家你必須得繼承,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義務!哦對了……”他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道:“還要再帶著周同學回去。”
秦匪不禁抬起了頭,“為什么?”
“你帶著周喬回去,這樣你爺爺才高興啊!你這輩子就沒談過戀愛,難得有這么一個,你還不抓緊帶回去啊?”沈昂理直氣壯地回答。
秦匪咬著煙,瞇著眼,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你倒是挺喜歡周喬的。”
裊裊騰升的煙霧隱沒了他大半張臉,看不清神色。
談到周喬,沈昂重新坐在了他身邊,哼哼唧唧地道:“這女孩兒吧,雖然人冷了點,揍人也狠了點,但心不壞,而且讀書不錯,腦子也轉得快,最關鍵是很得楚家人喜歡,這說明什么?說明她會來事兒啊!將來做秦家的主母,要交際應酬肯定沒問題。”
秦匪低笑了一聲,“你大概是忘了第一次在宴會上見她時,她正躲在角落里偷懶的事。”
那時候她穿著滿是少女感蕾絲裙,躲在最角落里,一副無法融入的可憐樣子。
但實際上呢,根本就是一塊無法近身的冰塊。
一觸碰,就會凍傷。
嚴重的話,可能會被凍死。
“可架不住現在人家把楚家人弄得服服帖帖啊,連帶著自家老爹都水漲船高,進了董事會。”沈昂在旁邊極力地替周喬洗白,就像是推銷員似的不斷推薦好的地方。
秦匪這時候嘴角微翹起,“是啊,她是很厲害。”
厲害得初次見面就一腳摔門差點把他的臉砸平。
又厲害得在巷子口把幾個男人踹斷肋骨。
還厲害得把楚西霖訓得狗血淋頭。
當然最厲害的是……
身上出現的那個貫穿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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