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你先走。”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從幽暗地角落里低低地響起。
時珺頓了頓,抬頭看向了身旁的這位護著自己的秦匪手下,然后問:“那你呢?”
那人沉肅著一張臉,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道:“我來引開他們。”
說話時他神色沉沉地盯著那些人看,完全連半個眼神都沒有給時珺。
看上去十分的警覺。
時珺也不免朝著那些人看了一眼,最終否定了這個提議,“不行,你太危險了。”
要是只有一個兩個那倒是沒什么問題,但現在對方有四五個人,他怎么可能逃得過去,幾乎就是在找死。
難道真當江暮韞的手下都是紙糊的嗎?
但凡能夠貼身保護他的人,都是經過嚴格的層層篩選的。
江家能夠和秦家在如此敵對的情況下,依舊安穩地戰占據在南邊,那足以證明家族的勢力。
那自然挑選的人也是精品了。
說以一敵百或許太夸張,但以一敵十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
哪怕這人是秦匪身邊的人,也同樣經過嚴格的考驗提拔上來,但車輪戰始終是人少的吃虧。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可這人卻是個死心眼,他始終貫徹執行秦匪的話,“我是奉秦爺的命令保護你的,只有你安全我才算是完成任務。”
時珺感覺有點頭疼,“他是奉命讓你安全送我去匯合,而不是讓你去送死。”
“可如果我不去吸引火力,你肯定是跑不掉的,到時候很有可能會死。”那人不知道這位到底是什么來路,只當秦匪被這人的皮相迷住了眼,一時昏了頭把人帶出來。
所以他故意用死人這種話來嚇唬她,企圖讓她能乖乖聽話,別出幺蛾子給他帶來麻煩。
但時珺根本不可能會被這種話給糊弄住,所以她完全沒有聽出來他這話里的言下之意,甚至還一本正經的在和他解釋,“你一個人吸引火力,對付這幾個人太困難,但如果我們兩個人各自分開吸引的話,那就好解決了。”
身邊的那名手下聽她竟然不知死活地說什么分開吸引。
分開吸引?
就憑她?
她要真有本事能解決這些人,那何必還要那么多人來保護。
所以,他一臉公式化地拒絕:“不行,秦爺讓我保護你,你不能陷入危險之中。”
“問題你家秦爺不在,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時珺提醒。
可對方卻再次拒絕,“那就更不行了,保護你是我的命令,如果我違抗命令,那我是要收到最高處分的。”
時珺聽到最后算是明白了點他的身份。
應該是隊里的人。
否則不會有這樣無條件的執行力。
既然他們有規定,那時珺也不能強制性的破壞,只能點頭,“那好吧,那你去吸引火力,我走。”
對方看她終于不再折騰出幺蛾子了,這才硬邦邦地叮囑了一番,“你等我把人吸引走了之后,就朝著東邊村尾去,那邊的人早就已經等著了。”
時珺嗯了一聲。
只是在他準備行動前,她冷不丁地問了一聲,“我走了,你怎么辦?”
“你安全到達之后,我會脫身離開,去追爺。”
對此,時珺點了點頭。
緊接著,就看到他特意繞到了另外一處,然后就竄了出去。
不遠處的那幾個人原本正在商討著該如何在村內進行不驚擾的搜查。
結果話才問到一半,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一道黑影在不遠處極快地掠過。
“有人!”
反應最快的那個人率先就喊了一聲。
另外四個人立刻反應了過來,幾乎是出于下意識地就先追了過去。
沒有任何的意外。
五個全去了。
那家伙,還真打算和他們比體力?
時珺站在暗處,就這么冷眼旁觀地看著那群人嘩啦啦地全都追了過去。
等到全都跑了之后,她才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此時,原本按照計劃她現在應該是該走了,不過……
她哪里會那么容易妥協。
就連秦匪有時候都拗不過她,這一個手下怎么可能做得到。
其實時珺也不是不聽話,就是覺得這人怎么說也是秦匪身邊的人,要真為了自己折在這里,實在太可惜。
與其折損在這里,還不如到時候去幫秦匪一把。
所以,她思考了一下之后決定……
換個方式幫忙。
時珺覺得那個人為了拖延時間,不會選擇平地,肯定會選擇在這個黑漆漆的村子里來回地繞。
如果是在村子里,那就好辦很多了。
月光映著這片廣袤平原上的小村莊。
那人被五個人不斷的追擊著。
因為村子里會有很多陰暗的角落,特別好藏匿,所以這一路上他左躲右閃,成功拖了好長一段時間。
不過到底勢單力薄,體能也不是無窮盡的,他跑了一會兒后,后面那些人就開始不耐煩了起來,果斷采用包抄的方式來阻擊他。
五個人,從各個不同的方向而來。
那人瞬間被困在了其中。
“秦匪在哪里?”江暮韞的手下也不廢話,直接就質問了起來。
但對方怎么可能會說,他毫不猶豫得就把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間,顯然是打算要絕地反擊,給自己爭取出一條出路。
周圍的人立刻就警覺了起來。
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眼看著戰爭就要一觸即發,突然——
“汪!”
遠處傳來一聲短促的叫聲。
驚得那些人頓了頓,然后往發聲源看去。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立刻嚇了他們一跳。
茫茫夜色下,一雙雙散發著幽綠光芒的眼睛在不遠處盯著。
那詭異的場景讓人頭皮發麻,瘆人的很。
“我靠,這什么鬼!”其中一個人看到眼前的場景后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旁邊的人也隨之反應了過來,用一臉震驚的表情看著眼前的場景,“天,好多的狗!”
“怎么會有那么多狗過來!”
“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看眼前幾乎完全被狗給包圍住了,當即一聲大喊:“跑啊!”
話音剛落,那些人也顧不得秦匪的手下了,轉身就往外頭跑。
那些狗一看到他們要跑,自然也跟著他們狂奔而去。
“汪汪——!!”
“汪汪汪——!!!”
狗叫聲一路叫嚷過去。
秦匪的那名手下在看到那些土狗齜牙咧嘴地朝著自己沖過來,心里也有些發怵。
哪怕他也是練過的。
但那都是一兩只,誰能受得了這么一大群,還都是沒經過訓練的狗。
而且重點是,現在這些狗都把他們當成非法入侵者。
看家護院是狗的本能。
遇到這種情況,必然是要死咬不放的了。
他哪怕敢留在這里。
第一個念頭就是——跑!
狗子在后面瘋狂的追逐,前面的那些人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跑。
只不過之前為了追人使了太多的體力,這會兒體力早就透支了,哪里干得過四條腿的狗子。
其中好幾人都被狗咬了。
以至于這一路上還伴著那些人時不時凄慘的叫聲。
那吱哇亂叫的聲音立刻吵醒了這整個村莊中正在沉睡的人們。
沒一會兒就看到屋子里的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
秦匪的那名手下在看到整個村子都被吵醒之后,難免有些擔心自家爺帶出來的那個女人能不能一個人跑到東面的村尾和其他人匯合。
萬一路上被人發現是個陌生面孔,會不會當成壞人?
然而,就在這番擔心之下,突然在路過一個巷子口時,一股力道將他猛地拽住,還沒等這人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一把拖進了幽深的漆黑巷子里。
在那瞬間,他本能的就要掙脫反抗。
結果就聽到一道女聲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內響起,“是我。”
那人的動作頓了頓,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怎么還沒走?”
“我……”
她還沒說完,緊接著那人心念一動,猛地回過神,脫口就道:“那狗是你放的?”
“……嗯。”時珺猶豫了下后點了點頭。
那人一聽,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我不是讓你立刻走嗎?!”
這人到底在搞什么!
剛還答應地好好的,居然關鍵時刻給他掉鏈子!
這還好沒什么事,萬一有事那他該怎么向秦爺交代?!
這不是胡鬧嘛!
時珺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道:“我路癡,不認路。”
男人:“???”
路癡不早說?!
這不是浪費時間嘛!
那男人忍不住鼓了鼓咬肌。
良久后,他才壓制住心里的怒意,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嗯。”
兩個人當下就朝著東面的村尾跑去。
一路上,他們兩個人還是能夠遠遠地聽到那些人被狗追時發出的慘叫聲,以及村民吵醒之后追過去質問的聲音。
光聽就能感覺到那場面有多么的混亂。
很難想象,那些被訓練了多年的精英居然有一天會淪落到被狗追的下場。
那人當下有些忍不住地側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問:“你是怎么弄來這么多狗的?”
“村子里每家每戶都有狗看家護院。”
話是這么說,但是……
要讓這么多的狗頭聽她的話,而且還不吵鬧,可就很厲害了。
“你以前訓過狗?”他問。
時珺沉默了下回答:“……算是。”
“訓犬師?”那人又問了一句。
時珺胡亂地嗯了一聲,敷衍地回答:“差不多。”
那人聽到這話后,還真的就天真單純的以為是真的,一副信以為真的樣子點了點頭。
隨后兩個人徹底沒了話,匆匆朝著村尾走去。
這個村子看上去很大,但在那個人的帶領下抄近路走,其實非常的快。
他能夠這么熟悉這里的地理環境和每個位置,必然是踩過點的。
這一切足以可以證明,秦匪這次來做了多少的準備。
可惜……
因為她的出現,他中途放棄了。
時珺一邊跟著他穿梭于各個羊腸小道,一邊心里在暗暗地想著。
也就徒步了二十分鐘的時間,最終他們終于到達了村尾。
村尾有一排廢棄的空曠老房子。
他們繞過了那一排老房子,走到了房子后面的小樹林里。
剛一走進,他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輕敲了兩下磚墻。
“噠——噠噠——”
連敲了三下后,就從那片漆黑的灌木叢里聽到了“窸窸窣窣”地聲響。
緊接著幾個黑影從里面漸漸走了出來。
接著寡冷的月色,時珺就看到好幾個男人都隱藏在這片灌木叢里。
那人一看到時珺身邊的人之后,立刻詢問道:“爺現在怎么樣?”
“不知道。”男人指了指身旁的時珺,面無表情地說:“爺去吸引火力了,讓我把她護送過來。”
那些人大驚不已,下意識的朝時珺上下打量了一番。
想看看這位是什么來路。
竟然能夠讓秦匪這樣的人物給她當靶子。
可是無論他們怎么看,都沒有看出來這位到底是京都里頭哪位大小姐。
“那爺會不會有危險?”為首的人估計是這個小隊的隊長率先收回了目光馬上詢問了起來。
男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把人給你們送過來之后,就追過去看看。”
“那我讓我這邊的幾個人跟你一起。”那隊長忙不迭地就要挑選出幾個精英想要去一同前去幫忙。
但最后被他給拒絕了,“不行的,爺說了,你們得把她安全送到境內,一定要安全送到。”
當再次被點到名之后,為首的那名隊長不得不拿正眼來看她。
“她是……?”
“爺從錢莊的一家酒吧里帶出來的女人。”
在聽到男人的這句話之后,那些人的眼神明顯有了質的變化。
那眼神里好像在說,爺是瘋了嗎?
還是被入了心魔了?!
這酒吧里帶出來的女人值得用爺自己的生命安全來換取?
老爺子要知道這事兒,估計得氣瘋了吧!
此時,時珺身邊的那位何嘗不知道他們心里想的,但他只能道:“反正你們得把人趕緊護送走,沒其他問題,我先走了。”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
只不過走了沒兩步,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折返了回來提醒了一句,“你們走的時候別按原路,繞過村莊比較好,里面比較亂。”
經過他這么一提,那名隊長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問了一聲:“你們來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我聽到村子里有好幾個人的喊叫聲。”
那男人如實回答:“沒什么,就是被狗咬了。”
“啊?”
“我們剛下車,江暮韞的人就追上來了,沒辦法,我們就放狗咬他們,然后逃出來。”
聽到那人的解釋后,那名隊長不禁笑了一聲,“你小子倒是挺聰明的啊……”
“不是我想的,是她想的。”他朝著身邊的時珺指了指。
眾人頓時靜默了。
兄弟你這話就讓人沒法接知道嗎?
“行了,我不和你們廢話了,我再不走,我真的追不上了。”
男人這回沒有再廢話了。
而是馬上往外走去。
已將近凌晨四點,深沉的夜色被漸漸淡化開,光線變得昏昏沉沉。
時珺就站在那里。
從頭到尾她沒有說過一句話。
但臉上也沒有任何局促不安的神情。
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平靜。
那名隊長不太明白為什么自家爺會喜歡這種女孩子。
甚至連命都為此豁出去。
但既然是爺下令的,那他們就算再有疑問也要執行。
因此,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時珺,道:“這位小姐,請吧。”
時珺嗯了一聲,也看上去沒有什么表情。
一行人就繞過了村莊,車子早在不遠處候著了。
護送她回邊境的一共是兩輛車,一共八個人。
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
只不過,她這邊沒有任何的危險,用八個人算得上有些奢侈和浪費了,她真心覺得還不如把人送去他那邊,幫忙抵擋江暮韞來的實用一些。
可惜,這些人都是愣頭青,只認秦匪,根本不認她。
所以說了也沒用。
還不如乖乖照做。
兩輛車一前一后啟動,在茫茫平原上一路往境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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