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原本還沒有察覺的玉蘭首先就變了臉色。她自從行醫起就在高門大戶間走動,自然知道這些規矩。她轉頭看了暮云一眼,瞧見她的臉色雖然沒什么變化,但是心里頓時有些擔心。
薛太妃給小南瓜簪子時,暮云也沒有細看上頭的花紋,只以為是尋常的簪子。如今被淑華這樣一說,她有些難以言表。
見玉蘭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暮云拍拍她的手:“沒事的,不過是一對簪子罷了。現在說什么都是白塔,時間還早著呢!”
玉蘭聞言,也不由地松了口氣:表嫂這話也對,畢竟小南瓜才五歲而已。可不是時間還早么?
小南瓜懵懵懂懂的,這會兒她已經累得直打哈欠了,暮云讓人把她和淑華送回去歇著,禮物也搬到了她們的院子里,倒是不動聲色的將那對白玉雕鳳紋簪子留了下來。
待她們走后,暮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玉蘭見她有些失神,但是也識趣的沒有多問。見暮云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略和她說了兩句話便走了,徒留她一個人在屋里冷靜一番。
晚上待溫廷舟回來后,暮云將單婧妍吩咐的事情說了一遍。溫廷舟聽后皺著眉頭道:“這事兒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親自去查,你放心好了。這個邱家,圖謀不小啊,這些日子以來很不安分。”
暮云也憂心忡忡的道:“怕不只是邱家,其他幾家背后恐怕也不會閑著。外人只瞧著皇后這個位置尊榮萬分,可是誰又能看到她的不易呢。那后宮里頭的女人個個用心險惡,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我與明王妃交好,那明王府如今是她當家做主吧?平日里照樣還不是不斷的有人作妖。等閑的皇家兒媳已經是不易做了,這皇后之位更是難上加難。”
溫廷舟握住她的手:“在其位謀其職罷。”
暮云看著他說:“皇后娘娘的吩咐的你記下就行了,這里還有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關系到咱們女兒終身大事呢,咱們卻是不得不小心應對。”
說著,暮云把薛太妃送的那對白玉雕鳳紋簪子拿出來放在溫廷舟面前:“這是今兒進宮,薛太妃賞給小南瓜的。”接著,暮云又把薛太妃今日的言行舉止都給溫廷舟說了一遍。
聽了暮云的轉述之后,溫廷舟不由自主的拿手掌不住的摩挲著扶手,沉吟道:“沒什么大不了。以咱們家如今的家底,一個王妃而已,咱們不是攀不上。但是,就像你說的,時間還早著呢,其中會有多少變故咱們都不能預知,不如放寬心罷。”
暮云嘆口氣:“我是擔心皇家媳婦難做,不比普通人家。這要是她將來萬一受了什么委屈,咱們也不好上門講理呢。”
溫廷舟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想那么長遠做什么?這事想必薛太妃也只是試探而已,你下回進宮的時候問問皇后娘娘的意思再做打算也不遲。”
暮云點頭應道:“也只能如此了。”
溫廷舟起身道:“我去書房那邊一會兒,正好有些公務還要去書房處理一下。”
聞言暮云把他送到門外,溫廷舟走時勸慰暮云道:“你不比把這件事太過放在心里,這事兒還真沒什么大不了的。”
溫廷舟得到皇后的指示后,派人查探一下邱家人的動態,卻沒有什么大的收獲,于是只能是暗中派人監視著邱家。
到了十五這日,按例,后宮嬪妃的娘家親眷是可以進宮探視的。暮云一早和徐氏約好,這天一同進宮去給單婧妍請安。
今日進宮的女眷頗多,她們在慈寧宮足足待了小半天才清凈下來。單婧妍擺擺手讓宮人們退下,有些疲倦的道:“咱們娘幾個總算是能清凈的說說話了。”
暮云見四下無人,但還是低聲說道:“上次娘娘吩咐的事,相公已經讓人去查了,只是暫時還沒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單婧妍點頭:“嗯,先讓人盯著他們罷!”
徐氏見旁邊沒有外人,問道:“娘娘說的可是邱家?莫非他們家還有什么算計不成?”
單婧妍冷笑一聲:“這些后妃娘家哪個沒點算計?只不過就屬邱家最明顯罷了。”
徐氏嗤笑道:“說來也真是好笑,京中有點子底蘊的人家誰不知他家的底細?邱尚書的夫人也不過是繼室出身,如今整日里擺著禮部尚書夫人的架勢,也不知道心虧不虧?!”
聽見徐氏這話,單婧妍思索道:“母親這樣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邱尚書的發妻好像是安南侯府家的姑奶奶吧?”
徐氏忙回道:“可不是嗎?那位姑奶奶雖然是安南侯府庶出的,但是她出生的時候,家里還是公爵呢,我恍惚記得那位可是當初的安南國公老夫人親自教養的,禮儀風范頗為出眾,一點也不輸給嫡女。我小時候還常聽不少大人夸贊她呢。只是,可惜了,紅顏薄命啊!如果她還在世,邱家最起碼不會是現在這般烏煙瘴氣的樣子!”
這時候,單婧妍突然出聲道:“論輩分,邱尚書的發妻應該是現今安南伯的姑母吧?我聽說,當初南家這位姑奶奶不幸一尸兩命,其中有許多疑點。雖說她是庶出的,但好歹也是安南伯的親姑姑,如果她真的受了委屈,即使到了地下想必心中也是心有不平的吧。也不知道安南伯午夜夢回,有沒有受到先人的托夢?”
說完,單婧妍看向暮云:“我記得你和安南伯夫人還有幾分交情,你出宮后不妨去問問南夫人,看看是否有先人托夢訴冤。”
雖說此時正是酷暑時節,但是暮云聽了單婧妍這話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恭謹的回道:“臣婦上次見南夫人的時候就覺得她臉色不大好,想來定是有什么煩心事的。臣婦這回出宮就再去拜訪一番。”
聞言,單婧妍滿意的點了點頭,繼而又和徐氏說起旁的事情來。
一旁的暮云卻是心事重重:新帝繼位不足半年,后宮之間的爭斗就已經如此的水深火熱了,奪嫡之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雖然新帝這一代也就只有單婧妍三個皇子而已。但是這個爭斗是屬于后宮和帝后之間的較量
她現在想那么多也沒用,事到如今,她們家已經沒了半點退路了。她們不爭,不代表別人不爭啊。
在閑談中,單婧妍主動提起了小南瓜的婚事:“想來薛太妃的心意定是告訴你們了,九皇子如今才七八歲的年紀,皇上說了,等過了先帝的周年祭,沒有冊封的弟弟們自然少不得要大封一遍的,說句不好聽的,前頭那些皇兄們竟是都無可封賞。弟弟們里頭,竟然就屬老九和圣上有幾分香火情,到時候一個郡王是跑不了的。這門婚事如果真能成,也算是頗為體面了。”
暮云連忙回道:“這個體面不體面的臣婦倒是沒想過,我與相公以前說起女兒的婚事來,從沒往這上面想過。原先是預備著給她找一戶清白些的中等人家,娘娘也知道,相公一直對女兒寵愛有。知道了這事,生怕女兒將來受了委屈他不好上門說理。”
聞言,單婧妍笑道:“別說你們了,小南瓜小時候還在縉王府住過一段日子呢,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難道我就不疼她了?九皇子的脾性別說是在諸皇子中,就是在京中的這些大家公子里面也算是溫和有禮的。再加上薛太妃也不是那等刻薄不講理的,因此這門婚事我是首肯的。”
她端起茶杯來呷了口茶,頓了頓,又接著道:“你們夫妻倆的心思我是知道的,雖然現在說這些早了點。你們不愿她受委屈,但是誰能保證把她嫁到中等人家就能安穩一輩子?咱們都知道有些人家也不過是面上瞧著好看罷了,內里卻是一團骯臟不甚。而皇家再不濟,大面子上的規矩是都要守的。薛太妃既然開了這個口,就是向我們示好的意思,有她鎮著,將來老九府上也不會鬧出什么大亂子。我再說句不好聽的,眼瞅著你家小南瓜愈發出挑,你們把她嫁到一般人家,那家人能護得住她嗎?你相公再厲害,到時候也不過是娘家親戚,有些事情怕只是鞭長莫及啊!”
暮云回道:“從那天回去后,我與相公也商量過,這些道理我們也能明白。更何況,此事既然娘娘都已經首肯了,我們夫妻倆自然沒有什么意見。這事在旁人家都是盼都盼不來的福氣,也就在我們家,才這樣瞻前顧后,想三想四的,娘娘不說我們矯情就好了。”
唉~暮云心里暗自嘆息了一下。不同意又能怎么樣,難不成胳膊能扭過大腿?加上溫廷舟已經在暗地里也打探九皇子的為人了,大家都說他是那種性格溫和有禮的人,兩人也多少安心了一些。
畢竟時間還早,十多年的時間,總能夠他們夫妻倆看清一個人的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