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鬼鬼看著他離去時的眼神，心內莫名一凜，莫毅的性格本就如此嗎？為何她此前從未有印象。
“你就是五公主？”沈空明湊到她的眼前，莫平王爺勢大，軍中的影響力甚廣，霍子君日后想從軍，必得與其有所接觸，若是此時得罪他唯一的兒子可不妙，是以他們二人方才一時猶豫，不敢出手。
原本打算叫了人過來，可一來一回又得許久，他們本已做好得罪人的準備現身，不想五公主忽然出現解了圍。
早就聽說這位公主因為早產，神智有些不靈光，連話都說不明白，也幸虧她身份高貴，莫毅也不敢得罪，否則這么橫沖直撞，恐怕會惹了麻煩，“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句話放在這里，怎么聽怎么奇怪，莫鬼鬼收回視線，微微揚起頭看向他，瞪了他一眼。
沈空明見她的樣子有些愣住，這一眼甚是靈動，鄙夷之色溢于言表，與方才那個呆愣的公主完全不同，看著就是一個正常的七八歲孩子，“你···你不是傻子啊！”
“你才是傻子呢！”莫鬼鬼也瞪大眼睛，整個北燕有那么多人議論她，可也只敢在背后，因為皇帝護著她，是以還從未有人，當著她的面問她是不是傻子，這人才是腦子有病吧，要是被人聽見還得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空明拍拍自己的嘴巴，也知道說錯了話，他雖然無意仕途，但不能連累爺爺啊，“你剛才···”
“若是不這樣，你告訴我怎么救她，”莫鬼鬼歪頭看著他。
“哦——”沈空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那你一直是在裝傻？”他瞬間想到了話本內，各宮娘娘的明爭暗斗，隨即又覺得不對，“不對啊，咱們皇上，也沒有幾個妃子，需要這般遮掩嗎？”
“我只是不愛說話，也懶得解釋，”莫鬼鬼碰了碰春風，眼神看向還呆愣在原地的林舒窈。
春風立刻會意，走上前去為她整理，三兩下便將衣服收拾整齊，重新固定了簪子，碎發埋到耳后，除了還泛紅的眼眶，已然看不出什么了。
“你是林舒窈，那方才的夫人，不應該是你的嫡母嗎？”沈空明將注意又放在女孩身上。
一年前，林華斂在地方上抗洪有功，調回京城升任工部侍郎，不想隨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庶女，他的夫人白棠大鬧了一場，最后還是給那個女孩上了族譜，名為林舒窈。
“是，”林舒窈茫然地點了點頭。
前些天白棠和她說，要帶她去往宮中赴宴，往日這種事從來輪不上她，不禁讓人生疑，可她外祖母一家的命，都捏在林家手里，無論做什么，她都沒辦法反抗。
今日過來宮中，白棠直接帶她來了御花園，沒想到等待她的竟是莫毅，可她才剛滿十二歲啊！
“我在城防營內習武之時，聽過一些莫毅的傳聞，說是她偏愛幼女，”霍子君看向林舒窈，升起一絲同情，他雖無父無母，卻也生活無憂，林舒窈有父有母，卻要親手葬送她的一生。
“哎哎哎，”沈空明捂住莫鬼鬼的耳朵，“這還有個小孩子呢！”
“你也只比她大了三四歲，”霍子君撇撇嘴，宮里的孩子都有一套生存之道，拆開來看，指不定誰的心眼更多，“這次是碰巧遇到我們救了你，下次要怎么辦？”
霍子君最后一句話，是問的林舒窈，她姓林，是林家的孩子，擺脫不了白棠，能害她一次，就能害第二次。
“我不知道，”林舒窈也不明白，到底如何能掙脫這個牢籠。
“明年春天，我便要去上書房進學了，還差一個伴讀，你可愿意隨我去？”原本年滿六歲的皇子公主，便應當開始學習，但莫鬼鬼體弱，加上說話不利索，硬生生拖了兩年。
“這個辦法好，林華斂此人最是功利，你成了公主伴讀，日后的價值會更大，他行事會多掂量掂量，”沈空明稱贊道。
“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霍子君蹙眉道。
“我可以去考女官，”林舒窈抬頭堅定道，“我要去考女官，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擺脫林家。”
北燕不限女子做官，也有特地為女子準備的科考，但其難度遠非男子科考所比，即便通過考核，也要從最低階做起，鮮少有人能做到三品以上的位置。
“有志氣！”沈空明拍了拍手掌，稱贊道，“但距離上書房開課，還有三月余，這段時間你還是得小心。”
“多謝幾位相救，我會小心的，”林舒窈行了一禮，壓住眼內的酸意，自從母親死后，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關心，可她現在自身難保，無以為報，只將這份恩情壓在心底。
“如今已是冬日，春天很快就會來了，”莫鬼鬼看著她道。
“上書房內還有大學士授課，更加便宜，顧大學士最喜歡勤奮上進的學生，我一看你就招他喜歡，”沈空明抱著胳膊道。
霍子君瞟了他一眼，“先管好你自己，少惹他生氣！”
“這怎么能怪我？都跟他說了多少次了，我志不在仕途，那些四書五經，看了就頭疼，一點也不想學，上次我偷偷在課上研制火藥，被他發現，我都沒怪他撕了我的圖紙，他倒是把自己給氣暈了！”
說起大學士，沈空明一肚子氣，“我跟你們說，等我什么時候磨的爺爺同意了，定要出去游歷山河。”
“地理志上的圖冊都快被我翻爛了，咱們北燕這么漂亮，如果不能親眼看一看，得多遺憾啊！還有隔壁的梁國，聽說剛吞并了一個小國，地域遼闊，也不知是怎么個遼闊法，真想去看一看！”
“誰讓你盡想這些旁門左道，大學士那是愛惜你的才華，才會格外生氣，”霍子君沒好氣地道。
幾人閑聊，順著御花園的石子路，從北門走向長樂殿。
“林妹妹，我還是覺得你很危險，這樣吧，回去我送你一個禮物，近來我剛得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上面還嵌著個白色的寶石，雖不知是什么材質，但火燒不損，石砸不碎，好看又好用，”沈空明壓低聲音道，“最適合你們女孩子，你用來防身。”
“我身邊的丫鬟都是被收買的，每日見過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得了什么東西，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還是莫要給我了，”林舒窈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有些憋悶。
“呃，那倒是可惜了，”沈空明撓撓頭，看向霍子君，“算了，便宜你了，回去送給你！”
“我不要！”霍子君想也不想道。
“嘿，你是為什么呀？”沈空明扯著他的袖子，“我難得發善心，你竟然還不要！”
“男子漢大丈夫，就得使槍、使刀、使劍！我日后要成為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在戰場上廝殺，殺敵人個片甲不留，用那匕首作甚，還寶石，我最討厭華而不實的東西，”霍子君鄙夷道。
“你這是刻板印象，那匕首當真是削鐵如泥，我那一日試的時候，直接刺進石壁里了，廢了好大勁兒才拔出來，匕首一點事沒有，”沈空明見他一臉不信的樣子，氣的臉色都紅潤了些，“算了，不給你這種不識貨的人！”
莫鬼鬼見沈空明掃了一圈，最后看向自己，一臉戲謔地看向他，“怎么，你想送給我？可以啊，我是不介意的！就是不知道被父皇發現會怎么樣。”
“呵，還是算了，想多活幾年，”沈空明訕訕，“我還是自己留著吧！”
正經的宮宴，一般設在麟德殿，今年入冬的時間早，許多梅花都開了，莫寧玉忽然起的興致，想舉辦一場冬日宴，不算正經宴席，便設在了長樂殿，只邀請了一些重臣及其家眷。
幾人趕到時，只有宮女太監出入，遠遠看去里面坐了不少人，但還在不時走動，可見還未開宴。
“幸好還未遲到，”沈空明松了口氣，“我們快走吧！”
剛剛踏入宮殿外門，便見墻角處蹲了一個小和尚，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樣子，一臉的委屈，手中拿著三枚銅錢，在地上擺弄著。
“這誰啊，怎么會在宮宴上？”沈空明眼見著還未開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幾步走過去，離得近了才發現，他身上穿著相國寺的僧袍，“小和尚，你叫什么，怎么到這兒來了？”
“小僧法號無嗔，”小和尚收起銅錢站起來，“受皇帝陛下邀請，隨著我師父一起過來的。”
“那你為什么一個人出來了？”沈空明奇怪道。
聽到他這么問，小和尚頓時一臉委屈，“師父說，我在算學上頗有天賦，皇上也想算一算，就把我帶過去，可是我給他算完，師父就把我趕出來了！”
“趕出來？”沈空明有些莫名，“你算出什么了？”
小和尚眼神清澈，聽他這么問，便如實答道，“我花了好長時間，給皇上看了手相，測了八字，還拿銅錢占卜，發現他有英年早逝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