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檢材收集,這是黑羽快斗在認真斟酌后做出的決定。
畢竟,拒絕會讓他的身份直接暴露,讓他在這警力最充足的一樓大堂陷入重重包圍。
他最擅長的還是潛入,而不是無雙。
只要有可能,黑羽快斗還是更想選擇保住自己的偽裝,低調地接近目標。
至于這次留下的足跡、掌紋、指紋、指甲什么的...
“大不了之后再偷回來。”
黑羽快斗這樣自信地想著:
不就是從警視廳里偷回自己留下的物證嗎?
這還能難倒他怪盜基德不成!
黑羽快斗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提前發通知函、而是一心悄悄行竊,這世界上恐怕沒人能攔得住他。
既然如此,就算被林新一逼著留下這些生物檢材,影響其實也算不上大。
于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黑羽快斗老老實實地跟在林新一身后,來到了檢材收集處。
所謂“檢材收集處”,其實也就是一張臨時支起的桌子。
桌子上擺放著牙簽、棉線、棉簽、剪刀、白紙、掌紋捺印盒等各種采集設備。
而在這桌子旁邊...
還站著一個高大挺拔、肌肉健碩、皮膚黝黑的年輕男人。
他是在場眾人中,除了林新一以外,唯一一個沒有穿警服的人。
“這位是?”
“京極真,一個來幫忙的朋友。”林新一隨口答道。
“嗯...”黑羽快斗沒聽過京極真的名字,但還是有些在意地看了一眼。
而京極真也很禮貌地沖著他微微點頭示意,根本沒有發現自己面前的這位警官其實是個假的。
黑羽快斗不慌不忙地還去一個微笑,便打算跟著林新一在桌子前坐下。
而這時,他又發現...
不遠處的地面上還趴著一條狗。
這是條純種的德國牧羊犬,長得高大雄健、牛肥馬壯,黃黑色的皮毛油亮發光,黑玉般的眼睛銳利明亮。
一見到有人靠近,它馬上就警覺地豎起耳朵,亮出獠牙,撲騰地從地上站起來了。
“別怕。”
林新一語氣平靜地說道:
“它叫凱撒,是警犬系的王牌,不會隨便咬人的。”
鑒識課主管勘察、驗尸和警犬訓練。
所以,他這個管理官以后不僅要管人,還要管狗。
而有意思的是,鑒識課的勘查系和驗尸系目前都是純粹摸魚養老的地方,反倒是負責警犬訓練管理的警犬系始終運作正常。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這條名為“凱撒”的德國牧羊犬...
在現在及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它都會是鑒識課的王牌警員,林新一手下的第一干將。
無論是刑偵能力,還是工作態度,凱撒都要明顯比它在鑒識課的同事們強。
“額...好吧。”
看到那條大狗的確沒有要張嘴咬人的意思,也沒有要湊近嗅他味道的跡象,黑羽快斗暫且放下了心來。
而這時,林新一在桌前坐下,又沖著黑羽快斗點頭示意道:“來,坐下吧。”
“嗯。”黑羽快斗點了點頭。
然后,他同樣跟著坐下,還順手把手上拿著的禮帽和斗篷放在了桌子的一角。
“這是?”林新一好奇問道。
“長官,這是我在巡邏時發現的,怪盜基德留下的禮帽和斗篷。”
“這次我就是來匯報這個發現的。”
“哦?”
“怪盜基德留下的東西?”
林新一顯得很感興趣,但卻仍舊沒忘正事:
“好,那你就先把這禮帽和斗篷放在一邊。”
“等做完檢材收集,再跟我仔細講講當時的情況。”
“嗯!”黑羽快斗點了點頭,又問:“那,長官,先采集哪樣?”
“指甲吧。”
“先把最麻煩的做了。”
說著,林新一向黑羽快斗遞來一把指甲剪。
在他的注視,和幾十名警察、十幾條警犬的圍觀下,黑羽快斗面不改色地拿起指甲剪,剪下了一小片指甲。
林新一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這片指甲,將其裝進準備好的塑料證物袋里。
然后,他又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摁住了黑羽快斗那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胳膊。
“長官...這是要干什么?”
黑羽快斗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
“收集甲垢啊。”
“我說的指甲,包括甲片和甲垢。”
林新一這樣面色如常地回答道。
“甲垢?可我指甲里沒有污垢啊...”
就像漂亮的小仙女不可能會放屁一樣,他這樣的帥哥萬人迷,指甲怎么可能不干凈呢?
“干不干凈用肉眼可看不清楚。”
“每個人的指甲里,或多或少都會有污垢的。”
說著,林新一有條不紊地給自己戴上乳膠手套,再拿起一根細細的牙簽,小心翼翼地往牙簽尖端纏繞細棉線。
然后,他用纏著細棉線的牙簽輕輕蘸了一下生理鹽水,將多余水分甩干。
最后,林新一輕輕地攥住了黑羽快斗的手。
就像是一個嫻熟老道的修甲師傅,他將牙簽尖端穩穩地刺入黑羽快斗的指甲縫里,沿著甲床組織小心地旋轉、擦拭。
黑羽快斗微微覺得不適。
但林新一很快就做完了甲垢的收集。
他將牙簽從黑羽快斗的甲縫里取出,頂端的棉紗線上果然沾染了一些微微泛黑的污垢。
“好了,指甲這項已經做完了。”
林新一將沾有甲垢的牙簽也放到塑料證物袋里。
緊接著,他轉過身去,將這兩個證物袋遞到了京極真手上:
“京極,這兩個檢材就由你保管了。”
“哦?”京極真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明白。”他將這兩個證物袋小心地攥在了手里,眼中涌出股一閃而沒的銳利。
而林新一則是若無其事地轉回頭來,一臉和善地沖黑羽快斗笑道:
“來吧,我們繼續做下一項吧。”
說著,他擺出了掌紋捺印盒,還有一張干干凈凈的白紙。
“這次采集指紋和掌紋,很簡單,用手摁一下捺印盒的印泥就行了。”
林新一的笑容依舊平靜,就像是在按部就班地走流程而已。
如果一切順利,聽他的話老老實實做完檢材收集,黑羽快斗也就可以
但是,就在這時...
黑羽快斗沉默了。
“怎么?”林新一一臉不解地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黑羽快斗仍是沉默。
再然后,他那覆蓋著面具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唉...真是麻煩。”
“說吧,你是怎么識破我的偽裝的?”
此言一出,空氣頓時變得極為安靜。
四周環繞的警員們微微一愣,下一個瞬間,幾十把槍再次指了過來。
而林新一臉上的那抹不解悄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奇,還有一絲戲謔:
“你竟然發現我發現你是怪盜基德了?”
“怎么...是我的演技出問題了嗎?”
“不。”黑羽快斗搖了搖頭:“雖然你的演技的確一般,但真正的問題在于...”
“名字,你沒有問我的名字。”
“其他的證物袋上都用標簽紙注明了檢材來源的姓名。”
“但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問我名字,就直接把從我這里采集到的指甲,遞給那個叫京極真的家伙保管了。”
“原來如此。”
“看來的確是我心急疏忽了。”
林新一這樣若有所思地自省著。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疑問。”
身陷重圍,被幾十把槍指著,黑羽快斗的神色依舊淡定:
“那么,我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是因為進門時的那個腳印嗎?”
“這你也猜到了?”林新一驚訝于對方的思維之敏捷。
看來傳說中的怪盜基德果然有兩把刷子。
“沒錯,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從腳印上發現不對勁了。”
“因為,你好像穿了一只不是那么合腳的鞋子。”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只警視廳的制式皮鞋,應該是你從那個被你頂替的警察身上搶來的吧?”
“而你真正的腳部尺碼,應該比這位警官稍微小一些。”
林新一這樣含糊其辭地解釋道。
他心里清楚,小腳穿大鞋,在泥土上印出來的足跡特征可是很明顯的。
就像黑羽快斗,他現在穿的這雙“大鞋”大概比赤足跡大在1.5cm以內,結果就形成了以下種種足跡特征:
鞋印的掌內外兩側虛壓明顯。
后跟重壓靠后,大拇趾重壓前邊緣距離鞋印的前邊緣在2cm左右,鞋印的掌內外兩側虛壓。
第一跖區重壓部位反映在鞋印的掌內側下端,重壓面的內弧距鞋印的內側邊緣在1cm左右。
第五跖區重壓部位反映在鞋印的腳弓前外側,且重壓面的外弧邊緣緊靠鞋印的外邊緣。
........
這些足跡特征在常人眼里很難分辨,但林新一卻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林新一從黑羽快斗進門開始就發現了蹊蹺,更是從頭到尾將他當作懷疑的重點。
“竟然是因為鞋子...”
黑羽快斗不免有些感慨:
他為了完美地偽裝成那位被頂替掉的巡查,所以才特地穿上了這雙從對方腳上扒下來的,不太合腳的警視廳制式皮鞋。
但萬萬沒想到,這雙鞋卻反而在第一時間出賣了他。
“從一個鞋印上就能看出這么多...”黑羽快斗發自內心地贊嘆道:“真不愧是近來風頭比我還大的名偵探啊!”
“法醫,我是法醫。”
林新一不太高興地糾正道:
“名偵探走到哪哪里死人,太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