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蘭和服部平次這對師姐弟,剛剛主要是在負責調查懸崖上留下的足跡。
雖然和葉小姐和柯南同學都很幽怨地站在一邊,但這些“閑雜人等”身上散發的幽怨氣息,卻是全然沒有被忙于現場勘查的兩人注意。
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懸崖上的確只有一個人的足跡。”
“我們確認過了,沒有掩蓋足跡的痕跡。”
有的兇手反偵察意識強,作案后還知道清理自己留在現場的足跡。
這樣的確是能破壞足跡,但清理那些泥土足跡的同時,又難免會留下更多異樣的痕跡。
只要仔細勘察,看泥土有沒有被翻動、涂抹的痕跡,就能判斷現場有沒有被人清理過。
“所以,我們基本可以確定:”
“懸崖邊的土坡,案發時只有一個人來過。”
“而如果這串足跡就是死者留下的話...”
服部平次微微一頓,將探詢的目光看向林新一。
林新一當即會意。
他取出了自己在崖底拿拍立得相機,拍攝的死者鞋底照片。
然后跟土坡上的足跡一做了番對比:
“鞋底花紋一致,看來這的確是死者留下的足跡。”
“嗯,那就好!”
服部平次點了點頭。
然后,他指著那串一路從密林里延伸出來,直直攀上土坡,通向懸崖的足跡:
“既然確定這串足跡屬于死者。”
“那死者在生前,應該是跑著步跳下去的。”
“跑步?”林新一微微蹙起眉頭:“誰會在這種地方跑步?”
這里山高林密,林中的地面上有樹根有石頭,稍微走快點都容易絆倒腳。
這顯然不是跑步的好地方。
“但足跡顯示的確如此...”
毛利蘭附和著服部平次的話,語氣平靜地解釋道:
“林先生,你看:”
“這一串足跡步長長,步頻快,步寬窄,步角多處縮小。”
“足跡有些不完整,前掌壓力較重,后跟壓力輕。”
“蹬、挖、抬痕等積極步態特征較多,挑、耠、擦痕消極步態特征消失。”
“這些不都是你教過我們的,人在跑步時留下的足跡特征嗎?”
“所以...”
她微微一頓,給出了結論:
“我們覺得死者應該不是自殺。”
“畢竟...自殺只要站在崖邊縱身一躍就好了,應該用不著跑著跳出去吧?”
自殺哪還有助跑的。
這的確不符合常理。
“我們判斷,死者是自己高速跑向土坡,結果沒能在坡頂收住腳,失足掉下了懸崖。”
“畢竟,這土坡高高隆起地面,看著就會讓人產生視覺誤導。”
“乍一看去,好像翻過土坡前面還會有路一樣。”
“所以死者登上土坡后也沒有放慢奔跑的速度。”
“她一路奔跑,跑到坡頂才發現前面是懸崖——”
“可那時候為時已晚,她已經下意識地跨步飛躍而出,從懸崖上跳下去了。”
毛利蘭的一番講述,讓林新一不由眼前一亮:
“原來如此...”
“你們的推斷沒有錯。”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能得到解釋了。”
林新一是根據這懸崖突出山體,和死者身上那一次形成的損傷特征...
才判斷死者在墜崖時有個“水平方向的加速度”,判斷她有個“縱身一躍”的過程。
照常理想,死者會在墜崖時縱身一躍,那顯然是自殺。
但現在看來,結合毛利蘭和服部平次發現的足跡特征...
“死者生前原來是在向懸崖方向奔跑,所以才會有一個‘水平方向’的運動姿態。”
“而她跑向懸崖卻沒有減速,則是因為視線被那隆起土坡阻擋,誤以為翻過土坡還會有路。”
“所以,這很像是一場意外。”
“只不過...”
林新一現在也知道,自己的兩個學生,剛剛為什么要說“很像意外,但是又很奇怪”了。
“只不過,死者為什么要在林子里跑步?”
“而且還一路從樹林跑向了土坡。”
“這可不是什么適合跑步的地方啊!”
他緊緊皺著眉頭,想了一想,便又對服部平次和毛利蘭問道:
“你們去樹林里看過么,那里面能找到足跡么?”
“如果我們能搞清楚死者在跑出樹林前的運動軌跡,或許能發現這么重要的線索。”
“這...”服部平次和毛利蘭都為難地搖了搖頭:“抱歉,林先生...”
“樹林里恐怕是找不到足跡的。”
那片密林長的都是落葉樹。
這些樹每年要褪光葉子過冬,年復一年,落葉早已在地面上積攢了厚厚的一層。
人踩在上面就像是踩了一層軟墊子,根本留不下腳印。
“也罷...”
林新一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只能放棄去樹林里尋找死者生前足跡的線索,然后一邊深沉思索,一邊仔細地觀察著那串留在土坡上的足跡。
雖然服部平次和毛利蘭已經勘察過一遍。
但林新一現在也找不到其他突破口,只能試著去復查這唯一可供調查的痕跡,看看自己的學生會不會有什么遺漏。
而他這么一看...
“等等,你們看那只腳印!”
林新一驟然發現了什么。
他指著那長長一串足跡中的一只腳印,神色動容地說道:
“這只腳印和其他的不一樣。”
“它有一種‘打橫’的跡象。”
“這...”毛利蘭有些不解:“這不是跑步的時候,腳底打滑產生的痕跡么?”
“不。”林新一搖了搖頭:“這土坡上長著稀疏的草葉,就像是鋪上了一層防滑網。”
“腳踩在上面,即使是跑步,也不會有那么容易打滑。”
“所以,這種足跡‘打橫’的跡象,應該只能說明一點——”
他的兩個學生因為經驗不足,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林新一卻對這種“一足打橫”的足跡特征非常熟悉:
因為這種足跡特征,經常出現在作案人逃離現場時留下的足跡之中:
“死者當時不是在跑步,而是在逃跑!”
“因為人在逃跑的時候,途中常有回頭張望的動作。”
“而停下來回頭張望,就會在腳下留下這種‘一足打橫’的特征。”
林新一稍作講解,目光愈發深沉:
“也就是說:”
“死者當時是在被什么人追著,不然她不會回頭張望。”
“正因如此,她才會慌不擇路地逃到這里。”
“甚至都沒時間查探地形,就匆忙加速沖上了土坡——”
“而這,就是導致死者在坡頂止不住身形,失控‘一躍而出’的原因!”
他對案件的推測再度發生改變:
從意外滑落,到被人推落,再到自殺,到跑步時意外墜落。
現在,答案就只剩下一個:
死者是在被什么人追逐的時候,失足墜落懸崖的。
這個答案已經足夠合理了,但是...
“為什么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林新一眉頭緊緊皺起。
在那兩位學生都在為他的發現而恍然大悟、感慨贊嘆的時候,他卻又沉默著看向了那一串自樹林里延伸而出的,長長的奔跑足跡。
仿佛這串長長的足跡里,還能藏著什么更多的秘密。
林新一心里正這么想著...
樹林里傳來陣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那是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
“你們就是報案人?”
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年輕警員從樹林里走了出來。
在他們身旁,還跟著剛剛被安排去負責報警的,懷里抱著“孩子”的貝爾摩德。
那這些警察的身份就能很容易地判斷出來:
“我們是大阪府金剛山自然公園派出所的警察。”
“我是所長,角田次郎。”
為首的中年警察做了自我介紹。
而這位角田所長說話時眉頭緊緊皺起,情緒似乎是有些不妙:
“真是的,這里又死人了...”
“這些游客也真是的。”
“有纜車不坐,有登山道不走,偏偏往深山老林里鉆。”
“把自己玩沒了,還得我們這些派出所的小警察去漫山遍野地找。”
“找到之后,那尸體都不知道爛成了什么樣——還得我們去給他收拾!”
“唉...”
角田所長惱火發著牢騷。
身旁跟著的幾位年輕警察也不由齊齊點頭。
對此,林新一倒是也不好評價:
這些在山區工作的基層警察本來就不如上頭風光,拿著最低的待遇,還干著最苦的活計。
那些牢騷話雖然難聽刺耳,還有點影響警方的形象。
但作為旁觀者,他沒吃過人家的苦,也實在不好拿什么道德高帽去批評人家。
不過,林新一隱隱約約地,卻是從這些牢騷話里聽出了什么:
“角田所長,你是說..”
“在這個地方,我是特指這處懸崖,以前就死過人?”
“嗯?”角田所長微微一愣。
他似乎是有些意外,林新一這個報案人為什么會關心這種事情:
“是啊,以前就死過。”
“差不多每年都有1、2個吧?”
“看到那土坡了么,看著前面好像還有路一樣。”
“要是走上坡頂的時候速度太快,一個止不住,就得給摔下懸崖去。”
“這不就是個天然的陷阱么?”
“真是的...”
那位角田所長又開始抱怨了:
“我都跟景區管理公司的人說了,讓他們把這塊地方給封起來。”
“至少也得立個警示牌。”
“他們拖拖拖,拖到現在也沒有給辦好。”
“不過那些游客也真是的...”
“給他們的登山道不走,他媽的怎么能跑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來?”
這牢騷發著發著,轉了一圈,又轉回到了對那些游客的指責上。
眼見著這位角田所長越罵越帶勁,似乎連查案都要給忘了...
林新一只能無奈地制止:
“角田所長,請冷靜一下。”
“我想請你盡快協助辦案,調取景區的全部監控,最好是在這附近的。”
“監控?”
“這附近哪里來的監控啊?”
“也就景區出入口有那么幾個攝像頭,至于山上?”
“景區管理公司摳得跟壞掉的自動售貨機一樣,非得狠狠踢它幾腳才肯吐東西出來。”
“他們不給錢,難道我自己出錢裝監控啊?”
角田所長下意識地又噴了幾句景區物管,然后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等等...調監控...”
“你要調監控干嘛?!”
“查案。”
林新一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我有理由懷疑,這不是單純的意外。”
“死者昨天應該是被人追到這里來的——”
“即使這是‘意外’,也必然存在一個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