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一和貝爾摩德玩起了摔跤。
服部平次和遠山和葉切磋起了拳法。
祭典就在這一片祥和的氣氛里,熱熱鬧鬧地進行著。
大家似乎都忘了門脅紗織之死給這座小島帶來的恐慌。
或者說這位年輕女孩的離奇死亡,反過來給人魚傳說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讓信徒們對人魚大人的信仰更加虔誠。
而臺上扮演著長壽婆婆的島袋君惠也絲毫沒有因為摯友遇害而受到影響,依舊十分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表演。
在她的努力之下,祭典終于圓滿結束。
但這祭典其實還有下半場,現在只是“長壽婆婆”戲份的結束。
“長壽婆婆”的主要戲份是跳大神向人魚禱告,并且親自從現場觀眾中選出三個幸運號碼,賜予他們可以換取限量版周邊“人魚之箭”的珍貴資格。
做完這些“長壽婆婆”就會退場。
神社這邊舉辦的祭典也隨之告一段落。
下半場祭典的舞臺地址是村外的山林之中,一處名為人魚瀑布的地方。
按主辦方對外宣傳的流程:
接下來長壽婆婆會先帶著神社巫女,也就是那位島袋君惠小姐,在神社里向人魚大人祈福,并為那三支人魚之箭賜予奇異的力量。
這個過程會持續1個小時,并且不對外人開放。
這1小時里外人不能進出神社,只有神社祭工可以自由出入。
外人只能等那位巫女小姐在里面準備完畢,再帶著三支“開好光”的人魚之箭走出神社,率領大家前往人魚瀑布,舉辦下半場的祭典儀式。
官方口徑是這樣。
但林新一大致能猜出來,這1小時可能是島袋君惠給自己準備的卸妝、休息時間。
因為不能讓外人發現長壽婆婆和巫女小姐其實是同一個人的秘密,所以她才會安排這么一個不允許外人打擾的時間。
而那些臨時客串神社祭工的漁民,也都是島上年數較大的長輩。
他們估計都知道長壽婆婆的秘密,所以心照不宣地幫島袋君惠貫徹下了這個規矩,而且貫徹得極為嚴格。
于是漸漸地大家就都認可了這么一條規矩:
長壽婆婆需要耗費1小時給人魚之箭“開光”,這段時間里外人絕對不能進入神社打擾。
既然不能進神社拜神,離下半場的祭典還早。
這1小時也就很自然地成了游客們的自由活動時間。
而現在正好還是飯點,不少人為了來參加祭典,都還沒吃晚飯。
于是當上半場祭典結束之后,游客們馬上就像聽到下課鈴的學生一樣,烏泱泱地散去了一片。
現場游客很多。
這一散就散出了無數涌動的人流。
漫漫人潮之中,很難保證能盯住那么一個目標。
“海老原壽美不見了!”
林新一等人只是稍稍一愣神,就發現他們的關注名單里少了一個人。
海老原壽美已經混在人群里消失不見。
黑江奈緒子倒是還能看到個背影,但也像是要順勢離開。
“林先生。”服部平次有些在意地問道:“要分出人手去找人嗎?”
“這...”林新一皺眉仔細想了一想:“算了,我們留在這神社附近,盯住島袋君惠也好。”
島上游客人這么多,散開了還真不好跟。
而海老原壽美與黑江奈緒子雖然也被他們懷疑,跟三年前的那場火災有關,跟如今門脅紗織的遇害有關。
但看看她們現在這被嚇得魂不附體、精神恍惚的羸弱心理狀態就知道:
不管她們在三年前的火災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在當下需要優先處理的、門脅紗織遇害的案子里,這兩個被門脅紗織之死嚇出心理陰影的迷信徒,都太可能是兇手。
倒是島袋君惠,她才更像那個兇手。
與其分散力量去盯別人,不如專注地盯好這個頭號嫌疑人。
反正只要暗中控制住了“兇手”,島上就應該不會再鬧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抱著這樣的想法,林新一等人全都留在了神社附近。
神社祭工們不讓外人進出。
他們也只好各自分散開來,從各個角度包圍監視這座神社,時刻注意著那位巫女小姐的動向。
而島袋君惠似乎還真的一直在里面休息。
林新一等人圍著神社守了整整1個小時,也沒見這位巫女小姐出來。
偶爾進出神社的只有那些神社祭工。
隨手攔住幾人詢問,他們也都只說島袋君惠和長壽婆婆還在神社里忙著給箭開光。
雖然他們都沒直接看到巫女小姐本人,但神社出入口一直有祭工站崗,島袋君惠如果出來,他們肯定不會不知道。
就這樣,1小時風平浪靜地過去。
島袋君惠終于穿著她那身素白而優雅的巫女服,捧著傳說中的三支人魚之箭走出神社,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視野之下。
她神色如常,帶著溫婉優雅的微笑向游客們問好。
然后便在一眾神社祭工的簇擁之下,率領著一眾參加祭典的游客,趕往村外的人魚瀑布,準備舉辦這下半場祭典。
整個過程都很正常。
沒有任何蹊蹺的地方。
“但是,林先生...”服部平次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表情難看地湊到林新一身邊,問道:“這一切是不是太正常了?”
“嗯?”林新一有些不解:“正常有什么不對么?”
“主持祭典的工作還沒忙完,就算那位巫女小姐真是我們要找的兇手,她也不會在這時有什么奇怪的舉動吧?”
“這...這可能是我作為偵探的職業病吧。”
服部平次按捺不住地皺起眉頭:
“我總覺得,這祭典活動的時間安排有些古怪。”
“特別是剛剛那1小時休息時間。”
“在那整整1小時里,沒人真正的見到那位島袋小姐,但卻有一群神社祭工可以證明,她在神社內室沒有出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
想到自己之前經歷過的無數案件中,那些兇手方法各不相同、原理卻異曲同工的脫罪伎倆。
這位大偵探不由有些緊張:
“如果島袋小姐使用了什么詭計,設法在這1小時里悄無聲息地從神社脫身,并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的話。”
“那那些被她事先安排在那站崗的祭工,甚至就連我們這些一直守候在神社外的游客...”
“不就都可以證明她一直都留在神社里。”
“給她提供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了嗎?”
聽到這話,林新一也不由為之色變:
“你是說,這祭典特殊的時間安排。”
“可能是島袋君惠事先為自己再度作案設下的詭計?”
“唔...平次,你有證據能證明嗎?”
“當然沒有。”服部平次搖了搖頭:“這只是我作為偵探的預感。“
“一種沒有緣由沒有根據的預感。”
“希望...”
他目光深沉如無底的湖:
“希望這種預感,不要變成現實吧。”
片刻之后,人魚瀑布。
人魚瀑布說是在村外深山,其實里神社距離也并不算遠。
畢竟這島一共就那么大,深山再深也深不到哪去。
而且那些游客是來拜佛求長生的,又不是真肯下力氣求長生的,當地居民怎么可能安排他們爬山鍛煉身體。
在島袋君惠和神社祭工們的帶領下,大家一共也就走了十來分鐘,也就走出村子,來到了那座人魚瀑布下面。
祭工們高舉著的火把將這涓涓瀑布照得透亮。
隨著一陣熱鬧的民俗音樂奏響,下半場的美國島漁民文藝匯演,也就此拉開序幕。
先前散去的游客們也都聚到了這里。
黑江奈緒子也在。
但卻少了個人。
“海老原小姐呢”
林新一等人都注意到,上半場祭典里全程虔誠祈禱的海老原壽美,竟然缺席了這下半場活動。
這是非常不尋常的景象。
她之前對人魚大人如此敬畏,又表現得對這場祭典如此重視。
怎么會突然不聲不響地中途退場呢?
“難、難道...”
服部平次的黑臉更黑了幾分。
他先前那莫名生出的糟糕預感,又再度涌上心頭。
這種不好的預感不僅感染了他,也感染了林新一。
他們倆互相對視一眼,當即擠開在場人群,來到黑江奈緒子身前:
“黑江小姐。”
“你知不知道海老原小姐現在在哪?”
“嗯?”黑江奈緒子有些不解地看向眼前這兩個神色異樣的男人:“你們找她干嘛?”
“我也不知道壽美去哪了...”
“怎么,她沒來人魚瀑布么?”
黑江奈緒子一陣東張西望,果然沒在人流中看到自己同病相憐的好友。
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也沒覺得這有什么奇怪。
但是,再看看林新一林大師那嚴肅深沉的臉色...
黑江奈緒子頓時悟到了什么。
她臉頰瞬間蒼白了好幾個色調,瞳孔在恐懼中猛縮成針尖大小。
前所未有的恐慌占據了她的大腦,讓她聲音隨之顫抖,還忍不住放大了音量:
“林、林大師...”
“難道壽美她也出事了?”
“是這樣嗎...大師您又‘預知’到了死亡,是、是嗎?!”
“你...”林大師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你吼這么大聲干什么?”
“我沒有預知,你別亂說...”
這樣的解釋根本沒有用,而且為時已晚。
周圍的迷信游客們已然聽到了黑江奈緒子的呼喊,并齊齊轉過頭來。
因為門脅紗織被人魚大人降罪報復的故事在島上不脛而走,所以這些過來拜人魚的游客們在聽故事的同時,也都記住了東京都林大師的名號。
此時此刻,他們都好奇地瞪大眼睛:
“什么?林大師又預知到什么了嗎!”
因為這里正好在舉辦祭典的原因。
這次的場面,可遠遠要比先前在門脅紗織家門口,那幾個看熱鬧的林大師粉絲鬧出來的要大。
一時之間,連島袋君惠這位巫女小姐的風頭都被搶去。
大家都目光灼熱地看著林大師,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林大師是誰?”
“林大師你都不知道?”
“不太清楚...”
“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死亡の魔術師啊!”
“聽說他就是隔空預知到人魚大人會降罪島上居民,才從東京都趕過來調查的。”
“沒聽今天島上發生的事么,那位門脅紗織小姐...”
一些還不認識林新一的游客,也很快被科普了些奇怪的知識。
這些本來就喜歡聽玄幻故事的家伙,頓時也跟著緊張起來:
“什么,他這么厲害?!”
“那大師剛剛又預知到了什么,島上是不是又得出人命了?!”
場面越來越有失控的跡象。
他好歹也是“著作等身”的科學家,現在卻被這些吃瓜游客徹底捧成了神棍。
林新一頭疼得想給這些敗壞他名聲的家伙寄律師函。
無奈之下,他只能扯開嗓子大聲辯解:
“大家都冷靜一點!”
“我是警視廳的林警官,不是什么林大師,更不是什么死亡の魔術師。”
“我根本就沒預知到什么...”
話還沒說完。
在那瀑布嘩嘩不止的流水聲中,突然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雜音。
聲音并不明顯,但在那一簇簇火把的照耀下,畫面卻異常顯眼。
只見伴隨著那人魚瀑布的涓涓水流,有一張張像是紙一樣的東西,悄然從瀑布上方淌落。
這一張張“紙”飄在水上,很快溯流而下,飄到了那些舉辦祭典的游客身前。
有游客好奇地從水里撈出一張所謂的“紙”。
定睛一看:
原來這些“紙”都是照片。
那種用“拍立得”相機拍出來的照片。
這一張張照片從瀑布上方的黑暗中從天而降,給這夜晚平添了一分詭異和恐怖。
再看看那照片上的內容:
“啊啊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
大家看到的照片基本都是一樣,像是在同一個場景、從同一個角度連續拍攝出來的。
上面都只向世人透露著一件事:
“死、死人了!”
島上又死人了。
這次死的正是一個多小時前從眾人視線中悄然消失的,海老原壽美。
和之前門脅紗織的遭遇一樣,兇手藏起了海老原壽美的尸體,讓林新一這個驗尸官無尸可驗,技能直接廢了一半。
但與此同時,兇手卻又寄來了這如同挑釁的死亡照片。
死亡照片上的內容也和門脅紗織差不多。
海老原壽美就跟她的那位好友一樣...
以一個模仿人魚的姿態坐在椅子上,低著腦袋,睜著眼睛,閉著嘴巴。
雙腿被生生鋸斷,膝蓋下方空空如也。
創面被碎裂的褲管遮擋著,鮮血染紅了一切。
而地上那灘未曾凝固的血跡,也在暗暗告訴著大家,這是在海老原壽美死后不久拍下的。
“啊啊啊啊!!!”
黑江奈緒子嚇得魂不附體。
她如自殘般抓著自己的腦袋,脫力地跪在地上,瘋狂地尖叫著。
這種著魔一般的場面讓本就恐怖的空氣變得更加詭異。
游客們個個神情緊張,臉色蒼白。
祭典現場徹底亂作一團。
恐怖開始籠罩夜晚,眾人都緊張不安地抬頭看著瀑布上方的那團黑暗。
仿佛這一片幽暗的深山之中,藏著什么可怖的惡魔。
巫女小姐的表演再也進行不下去。
大家都選擇將目光投向林大師。
這個提前預知到死亡降臨的超凡之人:
“竟然真的提前預知到了死亡。”
“這就是傳說中的死亡の魔術師么...”
迷信的風氣伴隨著恐懼和震驚,洶涌地席卷一切。
而林新一已經顧不上辟謠了。
他不僅顧不上辟謠,甚至還當場在人前表演了一段“人前顯圣”:
只見林新一放下那張從水中撈起的死亡照片,轉頭便神色嚴肅地抬頭看向瀑布上方,流淌下那些照片的地方。
然后他著眼觀察了一下那瀑布巖壁的地形。
這瀑布不算太高,巖石雖然濕滑,但也有可以供“人”,供他這種人攀爬的地方。
于是,在一眾吃瓜游客的震撼目光之中...
林大師身形一閃,縱身一躍,如凌波微步般三兩下跳過水潭,翻身攀住那瀑布邊濕滑的巖石。
他一番足尖輕點、上下跳躍、借力提縱,竟是就以這么一個瀟灑自如的姿態,“飛”上了瀑布,跳上了懸崖。
畫風頓時《藏龍臥虎》起來。
“嘶...”迷信的游客們差點沒當場跪下。
巫女小姐也訝異地張大嘴巴。
也就只有服部平次等人沒去關注林新一的身手,而是在關注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林先生。”
林新一沒多久就又原路翻越回瀑布底下。
而服部平次則是立刻迎上去詢問道:
“瀑布上有人嗎?”
“你有沒有看到,是誰在上游扔下的照片。”
“沒。”林新一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我上去的時候,沒看見上面有人。”
“但瀑布上游還有很長的一段溪流。”
“我一時無法確定是對方動作太快,丟完照片就迅速逃走了;”
“還是拋物地點在上游更遠的地方,所以才讓人追尋不到。”
“這些問題,得等做完詳細的現場勘查才能知曉。”
“不過...”
林新一微微一頓,語氣異樣地說道:
“如果這些死亡照片,真是剛剛才被什么‘人’從上游拋入水中的話。”
“那,,,”他不由暗暗地看向島袋君惠:
這位巫女小姐剛剛一直都在瀑布下面,在眾人眼皮子底下主持祭典。
她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去瀑布上游拋下照片。
難道,兇手另有其人?
先前的門脅紗織,還有現在的海老原壽美,她們的死其實都與島袋君惠沒有關系?
“不。”服部平次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林先生,您自己也發現了...”
“這又是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不是嗎?”
“我現在的確沒有證據,但偵探的經驗告訴我。”
“一個人的不在場證明越是完美,就越是可疑。”
這理論在現實里就是胡扯。
但是在這柯學世界里,犯罪分子們個個都思維活泛、腦洞不凡。
他們從不屑于簡單的殺人手法,更樂于用各種復雜的障眼法來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
于是漸漸地出現了一種奇怪現象:
那些沒有不在場證明的,連目暮警部和毛利小五郎都能一眼看出可疑的犯罪嫌疑人,往往不是真正的兇手。
反倒是那些不在場證明無比完美,看起來完全沒有嫌疑的人,才是最后會在名偵探處刑曲里跪地痛哭的家伙。
“就像島袋君惠小姐。”
“先是神社里‘休息’的一個小時。”
“又有這眾目睽睽之下,在她面前流下瀑布的照片。”
看著那位溫柔無害的巫女小姐,服部平次目光很是復雜:
“她的不在場證明,真是太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