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生活的時代,封建王朝早就不存在了,他也不知道古代皇帝是怎么對寵臣的。
他倒是知道帝王是怎么對寵妃的,紂王沉迷妲己美色,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褒姒一笑,唐明皇對楊貴妃三千寵愛在一身,在后世,他們的事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壽王一語驚醒李慕,原來在某些人眼里,他已經不是寵臣,而是褒姒妲己之流。
李慕雖然也知道女皇對他的好,但到底是當局者迷,不如壽王等人看的透徹。
原來女皇對他已經好到了這種程度。
女皇是別人對她好一分,她便恨不得還十分。
倘若李慕是女子,這自然沒什么,女皇對上官離也很好,可他是男子,女皇對他太好,便容易惹人非議了。
但李慕又何曾在意過別人的非議?
從入神都開始,他身上的非議,就沒有停止過,這些人的非議他無需在乎,他需要在乎的,只有女皇的感受。
回到李府之后,李慕看著手中的畫卷,思忖良久,拿出傳音法器,沉聲道:“陳十一,幫我查一件事情……”
長樂宮。
周嫵斜倚在龍椅上,手里捧著本書,看完一頁,才意識到身邊缺了什么,問梅大人道:“李慕呢?”
李慕才遲來一會兒,陛下便忍不住問起,梅大人心中暗嘆一聲,說道:“回陛下,他今天沒有入宮。”
不多時,小白和晚晚從外面跑進來。
晚晚給周嫵帶了一根糖葫蘆,然后才道:“公子讓我們告訴周姐姐,他有事要回北郡一趟,過些日子再回神都……”
周嫵站起身,皺眉道:“他不是剛剛去過北郡……”
小白面露失落,說道:“恩公也沒有帶我們一起去……”
周嫵看著桌上堆疊的奏章,拿出靈螺,催動之后,直接問道:“你又去北郡做什么,中書省的事情,朝中的事情,你還管不管了?”
靈螺內,李慕的聲音中,夾雜著呼呼的風聲,“回陛下,白云山緊急相召,臣不得不回去一趟,等到臣回神都,再和陛下解釋,臣還在趕路,先不說了……”
之后,靈螺內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周嫵收起靈螺,咬牙說道:“什么白云山緊急相召,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是為了什么,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娶了娘子,就什么都忘了,當初信誓旦旦的說對朕忠心耿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現在朕需要你的時候,連人都看不到……”
一個月的時間,晃眼而過。
這一個月內,三日一次的早朝依舊,每一次的早朝雖算不上平淡,但也沒有大的異數發生。
沒有了李慕,新黨舊黨在被李慕打擊之后,也已經沉寂了許久。
朝臣們早已習慣了沒有李慕的日子,如今的朝廷,和以往已經大不相同,新舊兩黨的影響力,大不如前,女皇擁有對朝局的絕對掌控,尤其是以吏部左侍郎張春為首的一些官員,逐漸凝成了一股勢力。
這些人手握實權,在朝中擁有不小的話語權,他們不屬于新舊兩黨的任何一黨,只效忠女皇。
李慕雖不在朝堂,但大周朝堂,依然在他的陰影之下。
神都百姓,也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李慕了。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李慕在百姓中的聲望,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
這半年,是神都百姓數十年中,過的最舒心的半年。
神都百姓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個人給的。
他給了百姓尊嚴,給了百姓公道,也給了他們生活的希望。
以前的神都,死氣沉沉,今日的神都,則充滿了無限活力。
近幾日,神都各坊,不管是主街還是小巷,百姓們早早就會起床,將自己家門口的街道打掃的干干凈凈,掃過之后,再用清水沖洗一遍,不留一粒灰塵,一片落葉。
當街亂扔雜物者,不用官府,但凡看到的百姓,都會上前制止訓導。
神都權貴官員子弟,很早就不敢在神都縱馬,便是乘坐馬車和轎子,也必須走專供車馬通行的道路,違者會受到重罰。
整個神都,在短短半個月內,變的井然有序。
這其中固然也有官府干預的原因,但百姓對這些,也并不抗拒。
今年是祖洲諸國朝貢之年,從這個月開始,南方那些小國的使團,便會陸續趕到神都,作為大周百姓,他們心中有很強的自豪感,不愿意在這些小國面前,丟了大周的臉面。
誕生在中郡腹地的大周,曾經也有過敵人,但自武帝之后,大周便近乎統一了祖洲,剩下的那些南方小國,也以大周為尊,每五年朝貢一次,以此來換取大周的保護。
這一次,是自女皇登基之后,諸國首次朝貢,更有必要向他們展示泱泱大國的雄姿。
兩名男子走在神都街頭,其中那名年輕人一路走來,不停的四處張望,感嘆道:“上國果然是上國,這是我見過的最繁華,最氣派,也是最干凈的城池……”
另一名中年人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表面光鮮而已,你根本不知道,這里的百姓過得是什么樣的生活,這光鮮之下,又是何等的黑暗……”
年輕人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可看起來,他們過得很不錯……”
中年人淡淡道:“都是裝出來的,每次朝貢之年,大周朝廷都會這么做,朝貢之后,又會恢復原樣……”
年輕人再次仔細打量一番,搖頭道:“我看他們不像是裝出來的,有些事情是裝不出來的。”
“你還年輕,有些事情看不透……”中年人看著從他身邊走過的大周百姓,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他上一次來神都時,還是先帝執政時期,那時候的神都,表面上比現在還要光鮮,可大周百姓的臉上,卻充滿了麻木,絕望,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然而今日再臨神都,神都還是那個神都,但大周百姓,卻似乎不是以前的大周百姓。
他們臉上的麻木不再,絕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每一位百姓的眼中,都有光彩流露……
這還是他知道的那個神都嗎?
中年人面露震驚,喃喃道:“這五年,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路邊的茶攤上,幾名喝茶的路人正在閑聊。
“不知道李大人去哪里了,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了。”
“是有好一段日子了,我上次見他還是一個月前。”
“李大人剛成親不久,應該是陪夫人呢吧,大家都是過來人,能理解,能理解……”
“李大人應該還會回來的吧,他不在神都,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
“我也是,不隔幾天和李大人打個招呼,我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有了李大人,生活才多點盼頭……”
一名中年人坐在茶攤邊,看著他們,疑惑問道:“請問,你們說的李大人,是什么人?”
幾人面露訝異之色,驚嘆道:“你不知道李大人?”
中年人笑了笑,說道:“我們是外地來的,不了解神都的事情。”
其中一人給他倒了碗茶,說道:“就算是外地來的,也不可能沒聽說過李大人啊,不行,今天我得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他正要開口,身體忽然一震,目光望向前方。
一道身影走在街上,百姓們前簇后擁,熱情的和他打著招呼。
他也匆匆的站起來,揮手笑道:“李大人,您回來了呀……”
茶攤旁,兩道身影望著被神都百姓簇擁的年輕人,面露訝色。
李慕在街上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于走進皇宮。
長樂宮門口,他問梅大人道:“陛下在嗎?”
梅大人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他一會兒小心一點。
李慕走進長樂宮,躬身道:“臣參見陛下。”
周嫵正在批閱奏章,頭也沒抬,淡淡道:“才過了一個月,你不在白云山多陪陪你家娘子,回神都做什么?”
李慕道:“陛下的生辰快到了,臣有幾件禮物,要送給陛下。”
周嫵終于抬起頭,訝異問道:“你怎么知道朕的生辰?”
李慕笑道:“是梅大人告訴臣的。”
周嫵輕咳一聲,問道:“什么禮物?”
李慕伸出手,手心處出現了幾個畫軸。
他心念一動,畫軸漂浮到空中,緩緩打開,周嫵看了一眼,表情怔住。
她不顧儀態的站起身,驚愕道:“道玄真人的真跡……,他的真跡存世只有一幅,你從哪里找到這么多的?”
李慕低下頭,說道:“臣也是機緣巧合……”
周嫵看著他,掐指一算,難以置信道:“你把他的墓給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