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驚鴻一箭,所有人只看到馬上的人在挽弓。
而下一刻,當牙旗倒下的時候,在另一處山坡的李世民眼前一亮。
他下意識的道:“好箭!”
此時……所有人都已從方才的取笑,變得臉色凝重起來。
因為他們意識到,這兩個騎士,并非是玩虛的,還真敢沖營。
軍中之人,對于這等膽大包天的人,往往是不敢輕易嘲笑的。
可這一箭射出,立即讓所有人心頭一震。
幾乎每一個人所想的是……若是換做自己,能否射中牙旗。
或許……可以吧。
當然……只是或許……
而冒出這或許想法的人,可不是尋常之輩,哪一個挑出來,都是可以名留青史之人。
李世民的眼睛一動不動。他遠遠眺望到,那兩個騎兵已撲入了扶風郡的大營。
可惜了……
李世民心里想。
此二人畢竟是勇士。
其中一人,箭法也是超群。
只可惜……剛烈過了頭,兩個人去沖一千二百人的營地,瘋了。
怕不是很快……兩個人的尸首就要送到朕這里來了。
其余之人,有的開始為二人惋惜,也有人還繼續期盼著結果。
程咬金從一開始的看笑話,漸漸臉色變得無比的凝重。
他此時已經顧不上誰是自己的世侄了,只想知道,那兩個人……能不能活下來。
陳正泰覺得很揪心,怎么事情會到這一步呢?這不是他的風格啊,堂堂二皮溝驃騎營,理應是那種拍了搬磚就走的思路才是。
噠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如雷,濺起無數的塵土。
塵土飛揚中,兩個騎影已風馳電掣一般到了轅門。
在這里……一個騎兵已經上馬,此人顯然也是一個驍將。
他提著一把大刀,口里大呼:“我乃扶風郡驃騎將軍帳下果毅都尉王讓,誰敢在此造次,拿頭來……”
此話出口。
他覺得自己眼前一花,手中大刀還未揮舞出去。
便見到長棍如泰山壓來。
轟……
長棍直接掃過王讓的面頰,那一股勁風,就如刀割一般,令他無法張目。
王讓心里大駭,快,太快了,快到他竟無法作出反應,手中大刀還未抬起,眼睛下意識的一閉,便聽到轟的一聲……
“死也……”
王讓悲哀的想著……
卻發現,自己的身軀隨同著坐下的戰馬垮塌下去,他忙在塵土飛楊之中張開眼睛,便看到方才那鐵棍,掠過他的面頰,猶如狂風一般,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馬頭上。
這馬頭瞬間的稀爛,紅白之物飛濺,噴濺出來的血霧,與塵土一齊飛揚,掉落下一滴滴的紅雨。
馬的身軀,轟然倒塌,直接將王讓壓倒在地,這馬的軀體還在不斷的抽搐,身下已匯聚成了血泊。
王讓也算是見過沙場的人,可這一刻,他的腦子瞬間炸開,方才只咫尺的距離,鐵棒砸的就不是馬頭,而是他的頭了。
他在這一刻,竟是惶恐得瑟瑟發抖,而當他抬眸時,卻已發現,那長棍的主人,已如天神降臨一般奔入了營中。
王讓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的腦海里,依舊還記著方才那剎那之間發生的事,心里的惶恐,竟也到了極致,于是,他毫不猶豫的躺倒在馬下,迅速地閉上了眼睛。
先熬過這片刻再說吧,我王某,盡力了。
密密麻麻的步卒,已是涌了出來。
轟隆隆……
兩匹馬毫不猶豫地一頭栽進了人群。
無數的長矛刺出,馬依舊還是狂奔,沒有絲毫停歇,直接撞翻了數人,馬上的人發出大笑:“哈……這樣也可當我嗎?”
手中長棍掃出,那密密麻麻的長矛本是穩穩的在步卒們的手里,一個步卒覷見了機會,長矛還未刺出,突然……覺得鐵棍磕到了矛桿,他原本心里還是一喜,只要自己的長矛卸下了對方鐵棍的力道,其他的同伴便可將此人捅下馬來,咱們這么多人,便是一人一口吐沫,也將他淹了。
可就在咚的一聲脆響后,這步卒頓時覺得虎口傳來劇痛,他的胳膊,竟好像一下子不屬于自己似的,他呃啊一聲,雙手竟已脫臼,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地。
而那長矛,卻已被鐵棒掃飛,卻猶如標槍一般,以迅雷之勢,一下子飛出了十數丈遠。
矛頭直接扎入營中系馬的木樁,長矛的力道居然沒有盡,直接刺破了木樁,木樁頓時碎裂,木屑橫飛。
而數十根長矛,只因馬上的騎士輕松掄著鐵棒,瞬間磕飛,猶如矛雨一般,散落一地。
數十個步卒一個個悶頭倒地,竟是再也沒辦法爬起來。
兩個騎士依舊沒有停留,戰馬繼續狂奔,身邊是亂糟糟的步卒,手中的鐵棒如火輪一般輕松的飛舞,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他們甚至毫不猶豫地一頭闖入帳里,而后自帳里殺出。
這沖殺雖然事先給了警告,而且還吹了沖鋒的號角。
貌似給了扶風郡府兵足夠的準備時間。
可實際上,扶風郡驃騎營上下卻發現……好像他們壓根什么都沒有準備。
畢竟……馬上這兩個事先沒有說他們這么勇啊。
大家就如沒頭蒼蠅一般,有人還妄圖想要去阻攔,可兩騎所過之處,棍棒揮出,那夾雜著破空呼嘯的鐵棒,無人可擋。
坐下的戰馬,依舊快如流星。
這邊好不容易組織了一隊人馬,預備攔截,可人還未聚集起來,人已殺到了。
偶爾遇到幾個帶著一隊人馬迎面而來的騎將,對方還未報出姓名,躍躍欲試的薛仁貴竟是殺紅了眼一般,竟也不使長棍,直接縱馬與對方相撞一起。
轟……
兩馬相交。
馬上的騎將感覺自己好像撞在了一堵墻上。
對方紋絲不動,只是甲片嘩啦啦的響。
而自己卻如斷線風箏一般直接被撞飛,緊接著,人落地,手中的狼牙棒已不知磕到哪里去了,整個人……直接躺在了地上,已是動彈不得,身上幾根肋骨……斷了,于是口吐血沫,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只能心里罵娘。
人和人的差距,竟可以大到這樣的地步。
在這兩個瘋子面前,這騎將的感覺就是,對方宛如兩個大漢,在單方面的毆打自己這般的稚童。
兩騎用直線,只在片刻之間,從大營的后門,直接殺至前門。
噠噠噠……噠噠噠……
兩匹馬依舊狂奔,依然如流星一般……貫穿了扶風郡驃騎營。
當兩個人影殺出來的時候……遠處……本是看不清營中發生了什么的李世民,瞳孔一縮……
他們還活著?
竟還活著?
看著二人騎著馬,撒著歡,李世民身后所有人又都聚精會神起來。
直接打穿。
太狠了。
這樣不要命的瘋子,在大唐軍中可并不多見。
可是……
顯然他們對于瘋子的想象力,還是有些低。
貫穿了整個驃騎營之后。
兩個騎士,竟沒有停下駐馬。
陳正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臥槽……接下來又要干啥?這是要干啥?
他們繼續飛奔,而后……將馬頭微微一偏,戰馬一面疾奔,一面開始繞著營地狂奔。
兩個人并肩飛馬,馬上的蘇烈喘著粗氣道:“東北處有破綻。”
“明白。”薛仁貴瞇著眼,唇邊居然隱隱帶著興奮的笑意:“我當先,你殿后。”
二人開始越來越默契起來,薛仁貴踩著馬鐙,坐下的馬如箭一般的飛出,隨即……在營地的東北角,繼續一頭扎進去。
還來……
驃騎營已亂做了一鍋粥,眼看著這兩個人殺出去了,驚魂未定,還在細細琢磨著自己到底惹了誰,這兩個天殺的到底哪里來的,還有人準備收拾傷者。
卻發現……從營地的東北角,又傳出了那可怕的馬蹄。
然后……有人嗚哇一聲,抱頭鼠竄。
偶有人大起膽子,挺著刀槍迎擊,那鐵棒橫掃,棒影未至,人已先怯了。
兩騎依舊是沿著直線,猶如兩個高速狂奔的坦克,一路揮舞著棍棒。
偶有營中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在旁掠過,薛仁貴便大喝:“人不敢擋我,你這馬竟敢來。”
鐵棍隨著他的戰馬瘋狂的沖刺力,竟是生生對著對方的馬一棍下去,直接捶得腰骨寸斷,可憐的戰馬發出悲鳴,直接癱下。
“快,截住他們,截住他們……”
有人發出瘋狂的叫喊。
此時……不得不組織起密密麻麻的人,將他們截住了。
可惜步卒們已膽寒了。
便又有人道:“快,去馬圈,所有騎從去馬圈。”
可一切都太遲了。
二人自東北角殺入,再從西南角殺出,營地的柵欄轟然倒下,他們的身后,整個營地瞬間只是滾滾的煙塵。
“這些人竟還敢有士氣了,還未徹底潰敗,不錯,不錯,此營上下,倒是有點樣子。小薛,再來,這一次……自轅門進去,那里人多。”
這一下,倒是輪到薛仁貴懵了。
還來?你蘇烈殺上癮了?
蘇烈臉上殺氣騰騰:“打都打了,就要將其徹底地打到永遠不敢抬頭看我們一眼為止,這叫斬草除根!不動則已,動了,固然不能殺人,卻要誅他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