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新學期開學才一周,和馬就在北葛氏高中大門口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一名男學生斜挎著一條綬帶,上面寫著學生會長候選,然后站在用凳子拼成的講臺上,對著門口的人流大聲宣揚著自己的競選綱領。
一名女學生抱著一摞傳單,挨個塞給路過的同學。
和馬出于好奇,也靠過去想摸一張傳單,沒想到站在簡易高臺上的男生蹭一下跳下來了,上來就握著和馬的手:“桐生前輩!”
和馬嚇一跳,他一開始以為這是劍道部的后輩。
但劍道部總共就那么些人,而且和馬還手把手指點過大部分人。
他還沒有老年癡呆到記不住后輩的臉——雖然名字是確實記不全。
日本人的名字雖然沒有毛子那么長,但是重復率高啊,劍道部光田中就三個,和馬完全分不清誰是誰。
“這個,你是?”確定對方不是劍道部的后輩后,和馬徹底迷惑了,不知道對方怎么會認識自己。
“我是二年級東出順,我聽聞了前輩的事跡,大受感動,所以決定挑戰自己,競選學生會長!”
和馬下意識的看了眼這家伙的頭頂,沒看到詞條。他還以為自己又無意中給別人加BUFF了。
確認自己沒有亂批發BUFF之后,和馬微笑著問這位東出順:“你說我的事跡鼓舞了你,請問是哪一件事呢?”
畢竟和馬這半年,干的驚天動地的事情有點多。
“當然是在劍道館勇斗少年犯的事情,還有之后收拾大阪府的紈绔子弟的事情!”
和馬一聽不由得蹙眉,這前一件事情倒也罷了,后一件事根本就不對吧?
他正要糾正東出順錯誤的認知,委員長就插進對話:“東出同學,你應該知道,我們三年級在學生會選舉中只能旁觀。”
東出順點頭:“我知道!我只是想向前輩傳達我的敬意!前輩,請好好看著我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戰斗的樣子吧!”
“啊,哦,好。”和馬只能這樣回應,他真的完全懵逼,他甚至不知道學生會的換屆競選已經開始了。
作為東出順的精選拍檔的女生上前,紅著臉塞了一張傳單給和馬:“請前輩看看我們的主張!”
和馬低頭看了眼傳單,發現這傳單居然不是用復印機印的,這充滿油墨味的傳單勾起了和馬久遠的回憶。
和馬小學的時候,復習用的卷子就是用那種油墨印刷機來印的,老師用鋼筆手寫出卷,然后放到印刷機的滾輪上,然后手動轉滾輪來印刷。
出卷的時候必須非常用力來寫,有力透紙背的效果,不然印出來就不清晰。
等和馬上初中的時候,這種印刷機就一下子都淘汰了,學校開始用復印機。
現在和馬看到這傳單,忽然就受到了超越時空的震撼:原來這玩意,在日本是1980年用的嗎?
這時候發傳單的女生說:“我們沒什么經費,所以只能從社團樓的倉庫里,翻出當年《北葛氏前進報》用過的機器。”
《北葛氏前進報》是學運時代,北葛氏的學生們創辦的報紙。
和馬咋舌,所以這原來是七零年代以前學生們就能用得起的東西么?
和馬是沒想到,自己穿越了,還能跨越時空感覺受到上輩子祖國的崛起是一個多么偉大的奇跡。
他有點興奮,因為這一世,他可以更加主動的見證這個奇跡。
說起來,自己現在這可是真正的“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了。
這個洋裝洋得不能再洋了,連皮囊都是(東)洋的。
和馬按下忽然涌起的家國情懷,低頭看了眼傳單上羅列的競選綱領。
毫不意外的,所有的綱領都是空泛的口號。
這點倒是很像和馬上輩子參加過的校團總支競選。
一堆空對空的漂亮話,最后誰得票多全靠演講實力。反正老師無所謂,團總支就是個花架子,誰上來都是干雜活的命。
和馬當年叛逆了一波,上臺之后手撕老師已經看過的演講稿,接著說了一大堆像“保證體育課時間”之類的學生愛聽的話。
和馬本來覺得自己風頭出完就得滾蛋了,沒想到團委老師真的根據得票數讓和馬當了校團高官。
老師當時對和馬露出了邪魅的微笑。
后來,和馬理所當然的發現自己演講的時候提到的一切都無法兌現。再后來學校的Q群和貼吧里,出現了某張經典的影視截圖,就是那張“他媽的,你背叛了工人階級”的截圖。
然后和馬在同學們當中就成了背叛學生階級的人,他的狐朋狗友見了就要“他媽的你背叛了學生階級”。
突然涌起的前世回憶,讓和馬搞事之心驟起,他對東出順說:“你不是上屆學生會長支持的候選人吧?你想贏,靠這個傳單不行的。
“我教你,你就寫,你當了學生會長之后,會和學校談判,每個教室裝空調。”
東出順大驚:“這……這有可能嗎?”
現在這個年代,空調就算在日本也是昂貴的奢侈品。
那些私立學校暫且不論,北葛氏高中這種公立高中根本裝不起。
學校連老師辦公室都沒有空調,只有理科室為了保證一些實驗的進行,有安裝空調,但平時都不會開的。
和馬拍了拍東出順的肩膀說:“競選承諾這種東西,關鍵是抓住選票。等你選上去了,再為大家某福利,大家就都會稱頌你的。
“你看隔壁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沒有一個人實現了自己的競選承諾,但他們仍然是偉大的總統。”
然后很多年后,有個傻卵真的把自己的精選承諾一個個兌現了,結果他眼看就要把美國帶下神壇了。
東出順“哦”了一聲,連連點頭:“我懂了,桐生前輩的教誨真是太及時了。今晚我們就去印新的競選傳單。”
和馬只是用力拍了拍東出順的肩膀。
然后他告別這位后輩,向校門內走去。
南條追上和馬,小聲說:“你這番發言,給我的感覺很復雜。”
“怎么?”和馬問。
“爺爺他們,開始在談正事的時候,也讓我在旁邊端茶送水。我聽著他們討論怎么操控八王子市市長選舉時的感覺,和剛剛聽你教唆那位東出順的感覺……差不多。”
和馬笑了。
委員長:“這可不是教唆,是合理的競選策略。將來和馬從總警監的位置上退下,如果想要競選國會議員,我也會采取這樣的策略。”
“你等一下,你想得太遠了。”和馬都無語了,“我們還是先考上東京大學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