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們都聚集在和衛生間相連的餐廳。
桌上放著應急燈,玉藻正坐在桌邊擦拭自己長長的頭發。
“我以為你的頭發甩一甩就會變干。”和馬說。
玉藻笑道:“你當我是狗嗎?”
——狐貍不就是犬科嗎!
美加子:“狐貍就是犬科吧,狐貍精應該也是啊。”
和馬看著美加子,打心底里佩服她的勇氣。
美加子:“和馬你這樣看著我干嘛,玉藻又不會真的吃了我。頂多就是不教我寫報告而已啦,我還可以去找保奈美教我,最不濟還能找你教我。
“我跟你講,上個學期我有份報告拿了教授的特別嘉獎,是保奈美教我寫的!玉藻教我寫的就只是很普通的拿了A而已。”
等一下!
和馬嚴肅的看著美加子:“你……去了上智第一學期的成績咋樣?”
“全A啊,大學真好,除了幾個必修,選修都不用考試,交報告就行了,我全讓玉藻和保奈美教我寫。”
和馬挑了挑眉毛。。
保奈美:“你只是運氣好碰上了幾個不愿意出考卷的教授。”
美加子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哼哼,你錯了,我選課的時候就找師姐問過了,專門選的不會考試的教授的課。”
晴琉這時候插嘴問道:“大學這么輕松的嗎?”
“才沒有輕松呢!”美加子搶先回答道,“我可是有保奈美和玉藻教我,還花了大量的時間去寫報告呢,而且現在我還每天看報紙上的國際新聞板塊。據說下個學期的必修課,有個鬼一樣的教授會讓你弄兩本剪報本,每星期交一本,交替著來。”
美加子說完頓了頓,然后看著晴琉嘿嘿一樂:“但是總的來說還是比高中迎考輕松很多。”
晴琉嘆了口氣:“哎。我明明只是想學唱歌的,為啥還要學國文啊。”
和馬看著前不良少女晴琉那張憂愁的臉,不免覺得她有點可憐。
美加子卻說:“啊咧,你這就覺得苦了?你怎么不說阿茂這個前不良要考東大,那個更難,他還要一邊打工一邊復習。晴琉你至少不用打工不是嗎?”
晴琉直接閉嘴了。
確實,和阿茂比起來她過得要輕松得多。
美加子一看晴琉這表情,更來勁了,這家伙字典里可沒有見好就收這個詞,字里行間全是“蹬鼻子上臉”這五個字:“都是浪子回頭,你和人阿茂咋區別這么大呢?
“哎呀呀,說起來,我也是從一個體育特長生變成了現在的上智大學高材生呢。剛決定要考上智大學的時候,我成績在班里也就中等水準……”
美加子的自吹自擂,被玉藻打斷了:“也不知道是誰放榜前緊張得胃痛,站都站不起來。”
保奈美立刻閃現跟團:“對啊對啊,我記得上智大學放榜那天,有人因為害怕落榜,都開始逃避現實把自己反鎖在屋里,說什么‘反正我都落榜了不去看也無所謂’。”
“是啊是啊,”和馬接口道,“當時還是我把她房門拆了,把她扛下樓塞進車里,這才去了上智大學看了榜。”
“我是自己走下樓的好嗎!”美加子滿臉通紅的分辯道,“自己走下樓的!不對,從反鎖那里開始就不對了!”
晴琉拍了拍美加子,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有你這個榜樣,我忽然對未來充滿了勇氣。”
“不是,你們什么時候串通好的!一起欺負我!”
“在你肆無忌憚的欺負晴琉的時候。”和馬答道。
“你不也欺負晴琉欺負得很開心嗎?”美加子指著和馬嚷嚷。
和馬本來想分辯說自己沒有欺負晴琉,但忽然有個想法,便拿起桌上的癢癢撓,遞給晴琉:“來,你用這個打我,上段。”
晴琉接過來,只當是對美加子的回擊,直接對著和馬腦門打下去。
和馬啪的一下,很快啊,就兩手夾住癢癢撓。
嗯,無刀取順利的發動了。
和馬并沒有刻意做準備,在滿足了前置條件的情況下,技能自動就發動了。
這技能貌似有點好用?
晴琉滿臉懷疑的看著和馬:“你啥時候學的新陰流的招數?你不是北辰一刀流的嗎?”
美加子:“你說啥呢,和馬的道場明明教的新當流!”
別說了,天然理心流在哭啊。
保奈美:“明明是甲賀流。”
你也來?
“確實。”美加子點了點頭,“不過作為忍術道場機關會不會有點少?”
“所以你到底什么地方學的新陰流的招式?”晴琉不愧是眾人中除了和馬之外劍術造詣最高的人,在劍術問題上比較較真,“你剛剛這個動作流暢度,可不像臨時起意!”
和馬解釋道:“實際上,剛剛上泉老太太把上泉正剛老前輩的劍譜給了我。”
上泉老太太這時候正好從走廊那邊過來,便開口道:“那劍譜放在這邊,怕不是又要讓我那幾個兒子打破頭,搞不好會被他們撕成幾本分別拿去賣。
“反正除了我,沒人知道還有這么一本手寫劍譜的存在了,你拿走誰也不會知道。就讓那幾個一年都不見得來看我們老兩口一次的兒子,去搶老頭子搜羅來的那些劍譜吧。”
和馬挑了挑眉毛:“還有搜羅來的劍譜?”
“當然有了,不過真偽難辨。你拿的這本才是老頭子真正的心血。唉,本來這些都應該傳給真司君的。”
和馬聽見美加子小聲問晴琉:“真司誰啊?”
“上泉老前輩上一個徒弟啦,之前在飛機上聊起過耶。”
“我在飛機上睡著了。”
和馬總覺得,雖然美加子一天到晚拿晴琉開涮,晴琉也是動不動就動美加子,但其實她們感情還不錯。
保奈美斟酌了一下語氣,才開口問道:“聽起來,老先生和幾個兒子的感情不太好?”
“是啊,他嫌棄幾個親生兒子沒能繼承自己的劍術衣缽,還拿著自己的名頭到處招搖。特別是大兒子,用老頭子的名號開了個劍道培訓機構,老頭子一直懷疑他參與洗錢,幾次舉報,結果都不了了之。”
和馬挑了挑眉毛:“洗錢?”
“老頭子這么懷疑,但是沒有證據。”老太太嘆了口氣,“至于我,我只是個普通的母親,沒有他那么高的情操,我只想孩子們都好好的——盡管他們好像不太關心我。”
晴琉欲言又止。
和馬能理解,作為前極道千金的晴琉這時候立場比較微妙。
不想讓晴琉太尷尬,和馬岔開話題:“我對著劍譜研究了一會兒,因為無刀取最有名就特別想試試看。結果也沒有想象中難嘛。”
無刀取據說柳生宗嚴用了很長時間才領悟到,在柳生新陰流的招式里也是最難學的。
“這可是無刀取啊!傳說中的招式啊!”晴琉跟著和馬的話題,“你看了看劍譜就學會啦?我不信。”
保奈美接口道:“據說無刀取的最大難點,是棄生死于不顧的覺悟。畢竟一旦失手腦袋就被切兩半。”
“嗯,”玉藻接著說,“我也聽說過,在沒有生命威脅的時候,很多人都能用出無刀取,江戶時代柳生新陰流的傳人們經常用沒有開刃的刀表演無刀取。然而真正在生死對決中用出來的屈指可數。”
和馬挑了挑眉毛。
這么說,自己這個滿足條件必定發動的技能還挺厲害的?
以后赤手空拳遇到拿刀的敵人,可以挑釁對方用上段,然后發動無刀取?
美加子忽然對晴琉說:“要不這樣,晴琉琉用斷時晴雨砍和馬一刀,看他用不用得出來……”
“你瘋了!”晴琉大喊,“我的斷時晴雨開刃了,而且我一直有做保養,它很鋒利的!頭發放上去吹一下都會斷好嗎!不對,不用吹也會斷!就是這么鋒利!”
和馬看著晴琉:“不用擔心,我覺得我能接住。你來!”
晴琉拼命搖頭,那頻率和幅度,讓人不由得擔心她下一刻把自己腦袋給甩掉:“我不!不行!”
和馬扭頭看美加子:“那你來!”
“不不不不!”美加子剛剛很勇,現在也拼命搖頭,“我才不要呢!我絕對不要對你揮刀!”
晴琉瞪著她:“那你剛剛慫恿我!”
“那……”
“你不怕我真的一刀下去把和馬砍了?”
“額,我沒想這么多啊!現在想想確實不行!”
和馬皺著眉頭:“你們就不能信任一下我的實力嗎?”
晴琉和美加子異口同聲的喊:“當然不行了!”
和馬扭頭看保奈美。
保奈美吐字清晰:“我不同意,別看我。當然你拿把沒開刃的刀過來,我可以拿那個幫你練習。”
“不是,剛剛你們說的,用沒開刃的刀就沒有意義了。”和馬哀求道,“我真的覺得我可以的!來嘛,好妹妹,砍我一刀!”
保奈美笑道:“可我不想當你的好妹妹啊,我想當……你知道的啊!”
和馬:“我不知道,你想當啥,砍完你就是!”
保奈美只是搖頭。
和馬撓撓頭,只能把目光投向玉藻。
玉藻:“我來砍。”
晴琉、美加子和保奈美一起驚呼:“誒?”
“既然他說自己能行,那我就信任他。”玉藻說。
晴琉忽然跑到斷時晴雨旁邊,把刀抱起來,一副死也不給玉藻抽刀的樣子。
玉藻從背后拿出備前長船一文字正宗。
“你什么時候拿的?”晴琉驚呼。
“你這話問得,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是我從和馬手里接過的刀啊。”
和馬想了想,確實是玉藻接的刀。
他面對玉藻站好,深呼吸:“來吧。不要留手,以砍死我的氣勢砍過來。”
玉藻笑道:“那我就想像一下你辜負我的情景,然后帶著恨意揮刀吧。”
說著她拔出刀,擺出中段架勢。
“居然沒有刀鳴啊。”玉藻咋舌,“果然是把高傲的刀,一點面子都不給呢。”
——聽這意思,比較不高傲的刀還得給你這大狐貍精面子唄?
說罷玉藻舉起刀,大喝一聲,上前一步!
美加子發出尖叫,雙手捂臉擋住眼睛。
和馬盯著夾在兩手之間明晃晃的刀刃,一瞬間忘記呼吸。
他切實感受到死亡剛剛就和自己擦肩而過。
不愧是玉藻,剛剛那一瞬間散發出的殺氣貨真價實。
和馬:“你……殺過多少……我的意思是,你剛剛散發出的殺氣,簡直好像殺過無數人的殺人鬼一樣。”
“那是因為我學過能劇和凈琉璃的表演啦。”玉藻笑道。
這時候上泉老太太說話了:“哇,姑娘你嚇死老太婆我了,我以為你終于要制裁這個花心大蘿卜了。”
“沒有啦,我很喜歡現在的大家。”玉藻笑道,“希望大家能永遠在一起。”
和馬還夾著刀呢,因為剛剛那殺氣太凜冽太真實,所以和馬有點心有余悸。
晴琉跑上來:“玉藻你真的不會劍術嗎?剛剛這一劍看著好專業啊!和馬居然能接下這一劍,太厲害了,你真的懂了無刀取!”
這時候美加子才松開擋住臉的手:“接住了?哇!雖然我沒看,但是我知道和馬你能做到的!哇!無刀取耶!柳生宗嚴的絕技耶!”
她蹦蹦跳跳跑過來,一巴掌拍和馬肩膀上:“厲害啊!”
這一巴掌下來,和馬手抖了一下,馬上就被自己的愛刀割了一小塊皮下來。
雖然只是食指指甲蓋那么大一塊皮,但是血一下子流了好多看著好夸張。
和馬咆哮道:“美加子!!!!”
“我錯啦!”美加子抱著頭蹲下了,“你踢我吧,別踢頭!”
保奈美拿著一卷繃帶就過來了:“我來包扎!”
“不是,你冷靜點!就一小塊破皮而已!”
“這么多血怎么會是一小塊!”
“真的一小塊啊!你干嘛?別舔啊!哎喲你舔我傷口上了!你知不知道人的舌頭上有味蕾所以是顆粒狀態的啊!”
喧鬧中,玉藻默默的擦刀。
這時候上泉老太太靠過來:“這真的是開刃的刀啊,你真舍得下手。”
“我相信他。”玉藻坦然回應。
“那萬一……”
“所謂相信,就是連這種萬一的可能都不去考慮。”
上泉老太太一臉感慨:“你讓我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是昭和19年(1944),我就是懷著這樣的信任,送他上船的。當時我……”
忽然,老太太說不下去了,輕輕捂臉。
玉藻收好刀,靠過去輕輕撫摸著老太太的背脊,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