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撓撓頭:“所以,你把我帶過來,是讓我收拾好這個手尾的意思嗎?”
白鳥搭著和馬的肩膀:“那你真的誤會了,我只是帶你過來更加深切的認知一下你決心要維護的規則是一套什么東西而已。你看,真正應該做的是找到失蹤的那些人,至少找到他們的尸骨,然后懲罰殺了他們的犯罪者。
“但是并沒有人去找他們,因為找不到,警方不會在這方面浪費精力。而渡邊先生,因為自己的野心賠得傾家蕩產,全家都走向了絕路。”
和馬:“真找不到嗎?”
白鳥指了指自己:“我在搜查四課干了那么多年了,我非常熟悉極道那一套,我知道他們每一個地下錢莊,每一個馬欄,想拉人沖業績的時候隨時能拉到人,但是東京太大了,這里住了三千萬人,日本才一億多人,這個地方太多暗旮旯,找個地方把尸體一埋,就連我這種老刑警都找不到。
“更別提極道的傳統藝能,把尸體灌進水泥柱里扔進東京灣底了,你知道有多少個建筑公司和極道有關聯嗎?你知道嗎?是全部啊。”
極道有幾大起源,一個是港口碼頭工人,一個是建筑工人。
這個其實和中國的青幫有點像,青幫一開始是組織起來自保的漕工,一開始只是一個行會性質的組織,逐漸發展才演變成了現代的青幫。
正因為極道的起源之一就是建筑工人,日本戰后開發時代,建筑公司依靠極道暴力征地就非常正常。
特別是大建筑公司下面的承建商,很多就是極道套個白手套。特別是地方上的小建筑公司,要么是極道,要么是當地武士家族轉成華族之后的產業,在地方領導的選舉上都有很重的話事權。
比如著名導演新海誠,履歷里寫是個地方建筑公司的富二代,熟悉日本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人家少主跑出來做動畫玩了。
按白鳥的說法,東京灣旁邊那么多建筑公司整天施工,特別是現在副都心計劃正在強行推進,從港區到橫須賀之間的海岸全是工地。
極道拜托某個工地幫他們扔幾個灌滿水泥的罐子,不要太方便。
和馬抿著嘴:“有一個辦法,這一億日元不可能憑空消失……”
“你要查賬?拜托,人家專業洗錢的,肯定早就把一億日元全洗好了變成合法收入啦,而且鐵定一分不少的納了稅。”
和馬咂嘴,說實話他對資本主義國家這套犯罪者也要納稅的制度感覺很復雜,一方面他很羨慕,這種國家肯定不會有戲子敢偷稅漏稅。
另一方面他又很無語,犯罪者就不該讓他們納稅,應該沒收全部非法所得啊。
犯罪者的贓款納了稅就既往不咎,變成合法的錢,總覺得哪里不對。
按照和馬的理解,就該把犯罪分子殺頭,然后抄家。
可惜這樣樸素的愿望,并不符合法治原則——但是在中國,最起碼非法所得肯定會被沒收,然后還要加一筆罰款。
和馬一邊回憶祖國的好,一邊對白鳥說:“所以,查不到贓款的去向,又找不到尸體定不了殺人罪,然后我們還沒辦法阻止人家合法的催收工作,是這個意思唄?”
“是啊。作為警察,其實經常會面對這種無力的情況。”
白鳥的話,讓渡邊父子的情緒明顯低落下去。
突然,那小孩跳起來:“我就知道你們警察根本沒用!你們和那些壞人是一伙的!”
和馬被這么說,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而白鳥一直在盯著他看。
跟和馬對上目光后,白鳥開口道:“不過,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讓極道不再來找這戶人家的麻煩。”
和馬本能的感覺到,白鳥要說的辦法,肯定不合法。
但是他依然問道:“什么辦法?”
“很簡單,他們這些合法的催賬生意,其實并不是真的由銀行委托的。畢竟這種暴力催賬,真出了問題麻煩事也很多的,銀行也怕惹上一身騷。所以銀行會把這些壞賬,打包轉給催賬公司。”
白鳥掃了眼渡邊家這破舊的一戶建:“你家的舊道場雖然舊,但位置在住友建設的新開發區內,所以買得起價,我記得當時住友建設給了多少?”
和馬:“七千五百萬。”
這畢竟是他穿越之后經歷的第一難,所以和馬把所有的細節都爛熟于心——其實想忘也忘不了。
“看,你家那道場賣了,一億日元的本金就還掉四分之三了。但是這個破房子,來的路上你也看了吧,地方這么偏,周圍也沒有在改建,這房子銀行肯定早就估過價了,知道賣了也杯水車薪。銀行把這種爛賬,全都打包賣給了極道的討債公司。
“極道那邊,因為是打包買的,本來也沒花多少本錢,如果成功把地賣了,就是純賺,如果還能把這家的女眷抓去馬欄賺錢,加倍的賺。所以,只要跟極道的老大講講道理,至少能讓他們不再來打擾這戶可憐的人家。”
和馬看著白鳥:“你故意最后才說這個是嗎?”
“是啊。”白鳥倒是很坦白,“不過,這并不會讓渡邊先生的公司,還有被賣掉抵債的新家失而復得。而且說實話,我以我豐富的經驗判斷,渡邊桑將來只有成為酒鬼父親這一個出路。”
渡邊一臉陰霾的看了直白的說著這些話的白鳥一眼,然后從兜里摸出了扁酒壺,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和馬一聞就知道,扁酒壺里是糟糕的劣質酒。
看來這位渡邊先生,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自尊心,連在人前做做樣子維護一下自己身為家主的尊嚴的欲望都沒有了。
難怪他兒子剛剛會宣稱自己是這個家的家主。
和馬掃了演渡邊小子,然而這家伙并沒有出現詞條,也就是說他其實并沒有做好在殘酷現實面前撐起這個家的覺悟。
就算和馬能幫助他們擺脫極道的威脅,暫時保有這個安身之地,等待這戶人家的只怕也是悲劇。
和馬深吸一口氣,扭頭對白鳥說:“白鳥警部,帶路吧,我去和要債公司的那位大佬談談,看看他會不會給我一個面子。”
白鳥:“給面子沒用,你最好能把他們的那份合同的原件要過來,當著他們的面撕掉。”
和馬豎起大拇指,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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