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這輛破爛皮卡一生最輝煌的時候,昨天夜里還在工地上拉著幾千円一車的工程廢料,今天就改頭換面被一眾身價可能是他數十倍的豪車包裹著行注目禮。
其實車里的林年和愷撒都還好,他們不在意自己開的是什么車,就算是騎自行車,外面這些人也得給他們鋪好紅毯。可對于路明非和楚子航來說,這個場景就略顯尷尬了。
因為他們兩個人坐在后面的車兜里,有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尷尬感,坐著的話露半截身子在車兜外面,即使正襟危坐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也感覺渾身不自在,要說站著吧…感覺比坐著更奇怪。
好在現在歌舞伎町里的本家成員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狠人們,不管多好笑都不會笑,忍不住也得忍不然就是切手指謝罪的后果了。
破爛皮卡晃晃悠悠地開到了八俁俱樂部門口停下,后面的犬山家主也跟了一路,直到愷撒熄火下車,楚子航和路明非也從車兜里終于解脫翻了下來,等待著犬山賀迎了過來。
“有什么問題是要在這里談,還是進去談?”愷撒看向犬山賀,覺得對方似乎也沒有太過于一上來就盛氣凌人得要興師問罪,似乎有的談,那么干脆大家就都和和氣氣的把事情解決了,多少留點余地。
雖說愷撒之前提議過拐走上杉家主直接和蛇岐八家翻臉單干,可作為組長來看全局考慮下,他也得承認四面楚歌的情況其實是下下策,屬于劍走偏鋒的類型,能不翻臉自然最好不翻臉。
“進去談吧,大家長在里面等候大家多時了。”犬山賀心平氣和地向愷撒說道。
愷撒頓了一下,一旁的楚子航和路明非也是稍有錯愕,大概是沒想到蛇岐八家似乎這次是要跟他們玩兒真的了。
“林年君為何還在車上?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嗎?”犬山賀注意到了副駕駛的林年遲遲沒有下車,也沒有急著走到車前觀察里面的情況,而是很平穩地站在原地問詢愷撒等人。
即使犬山賀的語氣不急不慢,可愷撒幾人還是從中嗅到了那種鋒銳的感覺。
“昨晚上我們出去調查情報太累了,他大概是在車上睡著了吧。”睜眼說瞎話是每個領導者的必修課,愷撒也不例外,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張口就來。
“那能請各位將林年君叫醒嗎,大家長在內屋里等候多時了,想必是要與各位聊一些重要的事情,還請本部小組所有人都能在場。”犬山賀說。
“這個…林年有些起床氣,我們都不怎么太敢去叫他。你知道曹操吧,三國那個,林年就和他一樣,睡著了也是能殺人的。”路明非是憋急了什么爛話都能出口。
犬山賀明顯是被這種離譜的托詞給震到了,但也更確定了林年似乎出了什么問題,聯系到昨晚東京的異變讓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凜,對這幾人本就有的猜疑更加擴大了少許。
“這樣么…也無妨,良一,麻煩去叫醒林年君,抱著必死的覺悟,若是不幸被斬了,你的義妹犬山家會照看的。”犬山賀說。
“是。”良一淡淡地說道。
看著大久保良一走向爛皮卡的副駕駛,路明非嘴角一抽,上前一步就摁住了大久保良一的肩膀。
路明非的動作讓周圍的黑道們略微挪動了一下身子,雖然幅度很小,可所有人都這么做的時候,就導致了那瑣屑的聲音變得異常矚目了起來,引得愷撒和楚子航默然把手放到了腰間衣擺遮擋的凸起前。
犬山賀即使抬手制止了屬下的躁動,路明非頂著無數道目光的壓力看向大久保良一露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還是別去打擾林年睡覺吧,真的很危險的,你沒他快啊!”
“路君不用擔心我的安危,我的言靈是無塵之地,應該能擋下林年君的起床氣。”良一如此解釋道,然后視線就那么靜靜地看著路明非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
他不是不想把這只手給掀開,而是他做不到,路明非的力氣比他想的還要大上不少,被這只手摁住肩膀簡直就像是被錘子壓在地里的釘子一樣動彈不得,他甚至覺得路明非只要稍微用點力氣真的可以把自己整個人摁進混凝土地面里。
果然林年身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怪物啊。
良一深深的看了路明非一眼,直到路明非不好意思的松開手,他這才繼續奉犬山家主的命令走向了皮卡的副駕駛,在他正準備把頭往里探的時候,副駕駛的門從里面打開了,一條腿邁了出來,后面的犬山賀微微抬首,略微驚訝地看著林年從里面自己走了出來,雙手揣兜,仰天輕輕打了個哈欠。
哈欠打完后,林年低頭目光落在車門外站著的良一,隨后掃向了后面的犬山賀以及周圍的黑道們,淡淡地說道,“只是稍微出門透個氣,本家就排這么大的陣仗來問罪么?看起來還是對我們抱了太多的不信任啊。”
“哪里的話,只是昨晚東京市區內出現了一些變故,疑似猛鬼眾在搞鬼,恰逢本部的各位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就獨自離開了新宿,所以大家長自然擔心各位的安危,遂才徹夜等待各位回歸。”犬山賀上前來,看向毫發無損,只是略微有些精神不振顯露困乏之意的林年淡笑說道。
后面的路明非等人也發現林年似乎看起來就跟平常沒什么區別,之前臉上那些裂痕盡數都不見了,看起來就像是沒受過傷一樣。
“大家長閣下現在正在里面等候我們么?”林年偏頭掃了一眼八俁俱樂部的大樓問。
“大家長已經在內等候多時,希望聊一聊昨日本部各位的去向,討論一下深夜里六本木方向的異變,好更好的交換一些情報和信息,為抵御猛鬼眾的下一波攻勢做準備。”犬山賀頷首說。
“昨晚我們就去銀座那邊逛了一圈,六本木那邊的異狀我們倒也是看見了,不過趕過去的時候地方都被你們的人和警視廳占了個水泄不通了,什么都沒查到就回來了。關于昨晚的事情,我們還多有要向本家詢問的疑點呢。”林年說。
“這自然也是大家長想要的,那么還請本部的各位挪步吧。”犬山賀相當有禮地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林年點頭,走在了最前面,路明非等人也跟了上來湊到了他身邊,直到走進俱樂部稍微遠離了一些背后跟著的犬山賀和良一后,愷撒才用格外低微的聲音問道,“你身上的傷怎么回事?”
林年沒有說話,只是把揣在口袋里的右手露出來了一些,愷撒幾人立刻就看見那皮膚上的血色裂痕。
“只做了一些表面功夫。”林年說。
在車上,也就靠著路明非幾人爭取的那一點點時間,他用殘存不多的八岐的力量搶先修復了一下裸露皮膚上的傷痕,也僅僅只是修復了表皮的痕跡,內里撕裂的肌肉和各種斷裂的骨頭依舊還是那個樣子,現在只能算是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的情況。
“真打起來該怎么辦?”路明非小聲說道,“蛇岐八家的大家長都來了,這恐怕是個鴻門宴啊!”
“按你們中國的說法,一會兒他們如果摔杯為號,你和楚子航就別管什么江湖道義了,直接君焰開路吧,林年現在不成戰斗力,我們得保證自己的優先安全。”愷撒目視前方為他們開門的本家黑道輕聲說道。
“情況應該不會糟到那種地步。”林年說。
他們走進了八俁俱樂部的正廳,原本這里的金粉妖嬈的歌姬如今一個也見不到,沒有靡靡的音樂,也沒有氛圍的燈光,幾扇窗戶在三樓打開,清晨淡藍色的天光斜斜地照在正廳最深處榻榻米上盤坐的黑羽織老人身上,老人手中茶壺出水如柱的水流聲回蕩在寬闊的空間里,分明是一個風月之地,此刻卻是有了幾分寧靜的禪意。
林年環顧了一下大廳,二三樓沒有像是想象中一樣站滿全副武裝的黑道,甚至連服務人員都看不到一個,看起來本家這次到來的安保力量幾乎全部都放在大樓外了,也就是他們進入街道的時候見到的那些黑衣男人。
而當他們進入大廳之后,就連背后的犬山賀都沒有再往前進來,只停在了門外,在大廳深處黑羽織老人的頷首授意下關上了門,封閉了這個安靜寬闊的空間,只留給了本部小組與這位蛇岐八家的真正頂部實權老人。
好大的氣魄。
就算是愷撒內心也不得不多看了一眼那位茶桌前沏茶的黑羽織老人,明知道本部小組立場不明,且也對林年的身份導向有所顧慮,如今卻依舊膽敢把所有的安保力量都放在外面,唯一可能抗衡時間零的剎那擁有者犬山家主也駐守在外,獨自一人在存在尖銳問題的情況下面見他們,這究竟算是一種“誠意”,還是一種“愚蠢”?
無論是什么,愷撒都認可這位蛇岐八家領袖的氣魄了。
“本部的各位,勞累了一晚上,不妨來坐一坐,喝杯茶解渴?”大廳里響起了黑羽織老人的聲音,平和,溫緩,也不缺上位者的威嚴。
林年幾人余光交接了一下,最后統一邁步走向了大廳深處,來到了那張茶桌前,近處地望著這位算是來到日本后第二次見到的蛇岐八家領袖,又見到桌上依次擺放的四杯熱茶,四杯好茶,安穩落座。
誰都沒有搶先開啟話題,只是看著這個老人用熱水慢條斯理地清洗所有工具,將他們一一放回原位,清理茶桌上的污漬,整個過程平靜又專注。讓人想起了日本文化中的弓道,不求射準,但求流程中心靜,追求的是意境的極致,從中誕生出一種獨特的美。
愷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停住,輕輕偏了一下頭,看來面前這位老人沏茶的功夫也不僅停留在意境美的表現。
將茶具清洗收拾完畢,橘政宗看向林年等人輕輕點頭說道,“本部的各位,家女頑劣,還多受你們照顧了。昨夜六本木事變突然,可為各位帶來了什么收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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