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出其不意順手得利
真相,大多數時候類似于女人薄衣輕紗隱藏著的部位,雖然都知道是大概,但沒有揭開之前,你未必說得清細節。
當帥朗換乘了兩輛公車,花費了兩個小時行程數十公里,直奔西郊祈福墓園的時候,最后的一層面紗終于揭開了。
是什么?
是停車場上擁擠得只余過道的各色私家車輛,來急色匆匆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一臉憂色的中年男女、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更多的是舉家攜來,圍聚在祈福墓園的管理處的兩間房里房外,吵吵嚷嚷在爭論著什么,與帥朗幾日之外所見的各個墓園的幽靜荒涼已經截然不同,粗粗一看這個墓園,上來的人行臺階嶄新無痕,明顯的剛剛峻工;墓園的外部也沿用了雕欄迎門建筑,也是新建,隨著來看墓園的人群往里走,入眼整園的墓碑已經林立一多半,而多數是標著紅字,那意味著,多數是預訂的生墳……同樣在數日前,即便是國墳、即便是省民政廳規劃的墓園,也未曾如此熱鬧過……沒錯,炒起來了,連這個最偏遠的地方也炒熱了。
“聽說了沒,還要漲,現在不帶手續費已經漲到一萬一千八了……”不遠處幾位小聲商議著,帥朗下意識地往近靠了靠。
“三天長了三千多,真沒看出來,這么有潛力?”另一位小聲嘀咕著。
“這還是遠郊墓園,你要是在漭山、青龍有預訂的位置,那賺翻了,快翻一倍了……”
“你不開玩笑么?那地方還能有位置么?”
“始祖那邊也不錯,不過也是沒地方出售了,早被搶完了……”
“哎,老五,要不咱們幾個湊合弄塊高檔墓地屯段時間。”
“別別,好幾十萬呢,這漲得忒離譜了,等等看看,再說高檔墓地現在還就青龍有幾處,未必買得到。”
“哎來了來了………都過來……”
管理處的人群里擠出來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揚著手里的紙質東西叫著這幾位,看樣又辦了幾處手續,這回墓園都省事了,直接是預訂人拿著紅筆和廣告色,按著位置的編號去劃上自個的標記,帥朗看得這若干位興高采烈,宛如撿了金娃娃似的,與此時、此處的環境如此的格格不入,霎時間覺得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掏著口袋,拽著在胡同口報刊亭收羅的這幾日的報紙,厚厚的一卷,一頁一頁翻著,果然找到了,某頁:我市西郊老福山、走馬崗一帶頻發數千蝙蝠聚集異象……另一個某頁:我市公共墓園用地嚴重不足凸顯危機……再一個某頁:近日謠傳“閏月年”宜置葬地引發我市墓地價格多處上揚,省民政部門發言人公開辟謠……還有:權威專家就我市西郊蝙蝠聚集現象指出,是氣候所致,而非迷信原因……再有就和前面墓地不足的報道相悖了,省市民政部門指出:我市公共墓園用地不存在緊張問題,完全能夠滿足十至十五年全市殯葬業需求……省民政部門對全市高檔墓地建設亮出紅燈,并呼吁廣大市民遠離迷信,文明祭祀……最后一則,還是帥朗無意中瞥見的,是世紀葬禮的報道,和明星緋聞、娛樂報道塞在一起,此時帥朗看的興趣也沒有。
沒錯,典型的炒作……帥朗暗自忖著,數日前跟隨尋龍隊伍不過數人,言語中對全市的墓園都有過評價,像祈福、安澤、天堂三個處在遠郊的墓園基本被華總那一行人無視了,此時看墓園的建設也是如此,處處還遺留著斑駁的水泥、沙土、石子等材料,不足百畝的墓園建在一個山坡上,一多半立的是石碑,尚有一部分直接插的是木牌,估計是石碑不夠用了先插個木牌湊數,生墳預訂的瘋狂可見一斑了,怨不得網上都炒爆棚了。
這是鉆了個大空子……帥朗又暗道著,看著三三兩兩已經拿到手續的買主,和記憶中前數日的行程比對著,漭山國墳比較規范嚴格,二期工程還在建設中,沒有多少現在的墓地可供出售;青龍山、始祖、天上人間差不多都是如此,這些墓園的建成已經數年數十年之久,發展平穩,根本不需要的炒作,那么,貓膩就在這三家地方偏僻、位置充足、剛剛峻工的墓園了,只有他們有充足的墓地待售,也只有他們在漲價風潮中的收益最大。
這是怎么做的呢?……應該是以得到華辰逸遷墳的消息為契機,以尋龍為起點,一步一步把華辰逸引到名流高檔墓園,再來一手神筆招蝠,促成世紀葬禮的出現……有這么一個陰宅樓王的標桿豎起來,其他的高檔墓地漲多少都在情理之中,肯定要拉升價格……之后再加上頻發聚蝠異象、炒作閏月年、放大墓地緊張的風聲,只要三家同時提價,勢必又要造成一定的恐慌,而正規的墓園并沒有多少存地,遭遇哄搶或者惡意屯購不是售磬就是提價,于是所有的墓地價格順理成章就水漲船高了,還不敢把這些盲目跟進,投資墓地的散戶算進來……結果,當然是市民預訂的生墳遍地、開發商賺得個囊中暴滿。
哦喲……這個老騙子,最后連老子也騙了一把。
看著現場的人群多時了未見其少,帥朗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暗暗咒罵著古清治,現在想起來自己確實有點嫩了,眼界有點淺了,那天晚上看到古清治的表現處處驚愕,似乎被揭了羞處一般有點緊張兼慌亂,現在想想,敢情人家步步早算計得一清二楚,只等著咱自作聰明往坑里掉呢,先白給你一萬,再十萬誘你博一注,然后……咱輸得光屁股了。
我說呢,那有這么便宜的事,白讓我得十萬。
帥朗吸吸鼻子,隨手把報紙位墓園口的垃圾桶里一塞,最后再看這一眼忙忙碌碌宛如集市熱鬧起來了墓園,搖搖頭,幾分自嘲、幾分無奈、幾分哭笑不得地背向而行,下了墓園道的人行臺階,擠上了快滿坐的公車,一時心里百感交集,對這數日自己親歷的事說不出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了。
車發動即將開走的時候,帥朗眼睛的余光掃到墓園外圍建筑的墻上,一角張貼著布告中州市**區民政局關于規范墓園殯葬管理,嚴禁以各種形式銷售“生墳”的通知
本來還有點納悶的帥朗,驀地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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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去,各用兩個小時,好好的一個下午就這么被打發了,等坐著公車回到大東關候車亭一下,帥朗一抹額頭的虛汗,這倒想起了,這么驚驚乍乍好幾下,敢情感冒是徹底好了。
一路上想了很多,說起來還免不了俗,有點心疼那唾手可得的一萬塊,有點懊喪沒有看出這個就藏在眼皮之下的大陰謀,從小到大學習雖然不怎么地,可要玩個惡作劇、出個餿主意,在身邊的玩伴里難有比自己強的,后來上大學、后來混在中州,形形色色的人等見過不少,煅練了這么多年很少再吃虧上當了,隱隱地這一次帥朗倒覺得自己吃了好大一個虧似的,好在沒輸自己的自己的錢,否則這非得打上門找回來。不過想來想去又有點佩服古老頭了,這么大的事干得不聲不響,不動聲色,辦出來讓人不服都不行。
是的,沒錯,服氣,這既不違法也不犯罪甚至于不下多大本錢圈錢的本事,還真是一般人辦不到的,即便是你給人家冠之以一個“騙子”的定義又能如何,人家得逞,得逞的還符合這個社會只以成敗論好壞的大勢,你就譴責又能如何,難道會比人家鎖起門來數錢玩更愜意!?
哎……帥朗朝著租住走著,不再去想這些事了,煩人得緊。哥幾個都一樣,都是喝著清湯看著人家吃肉的命……
“嗨……帥朗……”有人在喊。
“嗨……裝啥涅?不認識啦?”又有人在強調。
帥朗這才回過頭,已經到胡同口了,一輛別克停在胡同口一側,車門口倚立著一位男子,窄額寬顴尖下巴,長得特地道特卡通的黃曉來了,今兒西裝革履得臉刮得干干凈凈,比墓園那妞形容的大馬猴強了不少,看著帥朗正謔笑地招手喊著,見帥朗不理會,跑了兩步直上前拽著帥朗,邊拽邊說著:“干啥呢嗎?打手機也不接?”
“哦……沒帶。”帥朗摸摸口袋,真忘帶了。
“知道找你干啥嗎?”黃曉眼睛瞇瞇笑著,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不用說帥朗也知道干什么,不過故作懵然地、很傻地搖搖頭:“不知道。”
“說恁(你)沒文化,你都不承認,師爸讓我通知你來了,你輸了啊,十萬塊沒想了,一萬塊也不用給你了。”黃曉嘻笑著道,只等著看帥朗的愕然一臉或者悲痛欲絕的表情,可不料讓他失望了,帥朗迷迷糊糊應了句:“哦……知道了,就沒打算要,反正都不是我的。”
“耶……等等……”黃曉一把揪著帥朗,很沒成就感地看著,干脆直來直去了:“……我得跟恁(你)說清楚,師爸說現在可以把底告訴你了,其實天堂墓園老板馮山雄就是師爸的弟子,是我老板寇仲的把兄弟,十幾年就是,名流墓園是老馮聯合祈福、安澤兩家開發的,師爸說你啥都猜著了,就是沒猜到其實大頭在那三個墓園,不怕告訴你啊,其實是老馮請師爸出的山,現在三個墓園賣了八千多塊墓地,除了還貸款發工資,每家賺得都過千萬了啊,墓地開發可厲害啊,比房地產還厲害,利潤百分之四百以上……知道三家給師爸我們幾個孝敬了多少,這個數……”
黃曉故意來刺激帥朗一般,伸著大巴掌,露著四根指頭,不料帥朗還是無動于衷,看著興高彩烈得啵的黃曉道:“哦,知道了。”
“嗨……別走,還沒說完呢。”黃曉見帥朗這個樣子,實在是大失所望的厲害,伸出來顯擺的手指順手變抓揪住了帥朗,帥朗撇撇嘴:“你一次不能說完呀?跟我拽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站大街上喊喊……大聲喊:啊,恁(都)聽著,我炒墳賺了好幾百萬,都是死人錢吶,你們眼紅不?……”
“別別……不說這個了。”黃曉倒覺得有點羞了,拉著扯嗓子喊的帥朗,這回帥朗得意了,嘿嘿笑著看著黃曉,黃曉這才奔正題了,一掏口袋,又是一個信封,直遞到帥朗眼前,帥朗狐疑地接著,喃喃地說著:“……這才差不多,分贓來了……哎,怎么才這么點兒?不是分手費都一萬么,這才多少?”
帥朗不要了,一摸才薄薄一撂,直接扔回給黃曉了,黃曉倒呲眉瞪眼不解了,啪啪拍拍信封說著:“告訴你啊,什么分手費,扯淡……師爸說了,以前都過去了,給你個重頭開始的機會……那,三千塊,從現在開始算一個月的工資,老樣子……”
“呸……告訴他,月薪一萬,少了不干。”帥朗呸了口,拽大了。
“嘿耶,你……你平時才掙多少,給你三千不少啦……就這三千,招倆三跟班都沒問題,別給恁(你)個臉你當屁股踢啊,后悔可沒地方找去。”黃曉勸著,帥朗注意到這口氣并不是多么的生硬,眼骨碌碌一轉悠,扭頭鼻子哼哼立馬就走,果不其然,黃曉嗨嗨嗨又追上來了,拽著帥朗:“喂喂,兄弟差不多就行了,就這次這生意也是多少年遇上一回,我告訴你啊,能跟著師爸那錢有的是賺……我們幾個兄弟都是跟著師爸混出來的……”
“去去……我好像活不下去了似的,我看我像掙三千的人不?”帥朗嗤著鼻子拒絕著,再回頭時看著黃曉這猴急的樣,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來了一件事,這倒站定了,話鋒一轉道:“你師爸是什么東西我早看出來了,你信不信?”
“我知道你要說師爸是個騙子,不過是個很有成就的騙子,這你不能否認吧?……現在有幾個走正道發家致富的,你走走試試?”黃曉不屑了,為師爸辨護上了。
“不是……我是說,你師爸好像這兩年多才名聲鵲起,對吧?”
“對呀?”
“那在這兩年多之前,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能說出他的來歷來……”
“不可能,你才多大?”
“不相信是吧?”
“不信……”
“賭不賭?就你這輛別克……再帶著這三千塊錢。”
“那你輸了你賠啥?”
“這樣,我輸了我白跟你走,錢歸你……你輸了錢歸我,車歸我開一周。”
“這………”
倆人幾句,別扭上了,黃曉雖然覺得不可能,不過賭注稍大了點,稍稍遲疑了下,帥朗倒無所謂了,嗤嗤鼻子揚揚手刺激著:“就古清治那樣也培養不出啥有膽色的人來……三千塊就嚇住了,去去,離我遠點,就你樣還裝腔作勢賺了好百萬,誰信呀?”
說著就要走,背后黃曉咬牙切齒:“賭了……輸了上車跟我走,白干一個月,娘滴非讓你小子當扛凍魚去……”
“好……這才像爺們,不就是……還扮神秘…呵呵……過來我告訴你。”
帥朗神神秘秘說著一勾指頭,黃曉狐疑地湊上來,帥朗附耳說幾個字。
一剎那,一百個不服氣的黃曉如遭雷擊,全身一凜,跟著驚懼的大眼盯著帥朗,似乎根本不相信帥朗說的話,不用說,肯定是說對了。
“看你得性又想裝傻……錢沒了啊……”帥朗一把拽過來黃曉還拿上手上的信封,得意地數數里面的三千塊,啪啪啪拍得更響,那黃曉似覺不妥般地伸手上來作勢要拿,帥朗干脆大方了,一遞到黃曉面前說:“想毀約呀,那,給你……”
“噢,不不……”黃曉趕緊擺擺手,作勢不要了,認賭服輸了。
“車鑰匙,拿來。”帥朗瞪著眼,追討上了,黃曉嚇著了,緊張地道著:“車…車…不是我的。”
“我也沒要,我開一周,耍賴呀?”帥朗得理不饒人了。
“你…你會開么?”黃曉道。
“耶,笑話人吶,我買不起車,我還買不起駕照呀,看看,老司機了……”帥朗把錢塞進錢包里,一亮錢包里的駕照,這車是要定了,而黃曉只是老板司機的身份怕是丫環拿鑰匙當家做不了主,抓耳撓腮就是不給鑰匙。帥朗又是故意激到:“算了,不給算了……我把剛才那句話告訴華辰逸,要不陳昂,要不那位女秘書,我看你丫一群怎么混……知道兄弟以前干嘛的嗎?差點考上警察,沒考上警察差點進了黑社會……你等著啊,一會兒回去就打電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哎,別別……給你給你,小心點啊,別給蹭花了……”黃曉緊張兮兮,看來真是被揪著某個要害了,直遞車鑰匙,帥朗毫不客氣地一把沒收了,嘿嘿哈哈坐到了車里,看著兩手下垂,耷拉著腦袋如被雷擊電打的黃曉,又有點不忍了,掏著錢包來了個借花獻佛,抽了一張百元大鈔很拽地遞出來:“自個打車回去啊,一周后來朝我要車……不是不給你面子啊,你看到了,墳都漲價了,這人能不漲價么?兄弟這一分鐘就掙三千,你月薪才三千怎么請得到我?”
“你…你…你行……”黃曉翻著白眼,指著帥朗,想撂個狠話,可明顯神態里不自然又不敢放狠話,悻然說了句,掉過頭就跑,像見了鬼一般回去報信了。
帥朗撫著方向盤大笑了一會兒,若無其事地駕著這輛新車開進了小區,在窗下喊了良久才把三室友喊下來,都稀罕也似的看著帥朗開著車,一說要請大伙洗桑拿帶KTV,瘋到周一再回來,得,三個人呼里隆咚鉆進車里,帥朗駕著車狂呼著馳出了小區,直奔瀟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