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處……立訊電子的注冊資料、企業代碼、稅務登記,沒現什么問題,很規范……”
“鄭處,邰博文的個人資料,目前能查到的不多,香港大學畢業的,不過是新加坡籍沒問題。”
“鄭處,通話記錄……這個邰博文的交游很寬泛,確實有不少進入我們視線的人和他有密切聯系,他的月話費在四五千左右。”
“鄭處…………”
來往的穿梭的辦公室,緊急調配的技偵、經偵人員不斷把電子的,紙質的信息匯總上來,鄭冠群粗粗一覽,隨手交給帥世才、帥世才一看,又交給剛剛回來的范愛國和方卉婷,省廳的、市局的、刑偵中隊的以及來自鐵路公安上的,組織了一個非官方的專案組,揪著秦格菲這根蘿卜,沒用幾個小時便扯出一堆泥來。
“鄭處,這算不算個新情況,立訊電子向我市的農行貸款三點二億,好像已經支付出去了二點四億用于購置設備和支付二期工程款……我們無意中監察立訊的賬戶現的。”李莉藍急匆匆進來了,遞了個剛收到的新信息。一看這個信息,老鄭眉頭皺了皺,詫異了下:“他不會騙銀行吧?”
問岔了,老帥、老范和方卉婷明顯就是外行了,李莉藍搖搖頭道著:“應該不會,在銀行搗鬼的多數是銀行自己人,外人騙他們沒那么容易,他即便貸到款,款項除非特殊情況,像這種大額資金一般不會進他們的賬戶,普遍采取的是代為支付的辦法,也就是說,他貸到款了,款在他們名下,但不在他們賬戶里,有支付的需求銀行經過審核后代為支付給第三方,就像房揭車貸一樣………想轉走或挪作他用,可沒那么容易。”
粗粗一解釋,這是因為銀行對貸款也加大監管力度的原因,特別像這種企業的貸款,有時候銀行甚至介入企業的經營,以防資金的跑冒滴漏或者移做他途。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亂,老鄭又是狐疑地問帥世才:“老帥,你說咱們這個方向不會有錯吧?”
“這個……”帥世才一囁喃,不敢妄下斷言了。
實際情況上,秦格菲花二百一十五萬把帥朗準備的兩幅假貨買回去,放到金伯利飾店里再沒有出來,也就是說,現在這東西的下家究竟是誰還無從定論,僅僅是依靠對秦格菲和邰博文比較密切的通訊記錄把目標鎖定到了邰博文身上,又是新加坡籍,又是九月中旬以后才和市招商局接洽的投資外商,手機的通話記錄又和拍賣會那一干中州名流有如此的密切聯系,著實讓老鄭興奮了一下下,感覺到抓到對手的小尾巴了,可越來越現,這小尾巴好像是銅鑄鋼澆的,還拔拉不開了。
“鄭處,咱們這得按流程來啊。”老范提醒了一句,很善意地道:“市政斧掛牌的引資項目,總投資十個億,又是高新科技企業,貿然介入調查,要是鐵板一塊,咱們可就被動了。”
“可這個拓片的事怎么解釋?大家想想,如果懂行的話,帥朗那兩張幾百塊的假貨根本蒙不了人,掏這么多錢買走,明顯是個門外漢,又是立訊子賬戶轉的款,而且還假秦格菲的手買回去……咱們先就事說事,大家考慮一下,這里面能給我們什么啟示?”鄭冠群問,把問題折回來了。
“我想……這其中應該有某種關聯,先前我們分析端木的慣用的手法就是使用替身來完成他的設計,種種跡像表明,這個人是最有可能成端木替身的人,突破口,我們需要一個把倆個人聯系起來的突破口。”帥世才道,額頭上的皺紋皺得更深了,一時間還想不明白這些人之間究竟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貓膩。
“有些明知道的事,我們也未必拿它有辦法……他和秦格菲之間,完全可以以男女朋友的借口掩飾,和中州這些商界名流甚至不用解釋,這個圈子和我們省廳、市局、分局一樣,不可能不生聯系。甚至于,萬一他要現秦格菲鎖起來的拓片是假的,我們可就麻煩了。”范愛國提醒道,看了方卉婷一眼,忍不住有想笑的感覺,那東西能賣到二百萬,說出來估計都沒人相信。
“小方……你一直在現場,你有什么現?”鄭冠群特意問了句。
“這個有點出我的思維范圍了。”方卉婷難為地道,畢竟從自己這個小警察的角度無法去觀察整個大局,甚至于連展廳那東西掛那兒就能賣二百萬都沒有想明白,搖搖頭道了句:“不過我看了秦格菲點個人資料,她就是個職高畢業,能坐到副總經理的位置,開上價值一百多萬的豪車,還有信用卡月消費十幾萬的生活水平,大家都懂這是怎么回事,這種人沒有查的必要,我敢保證她的男姓伴侶絕對不止一個………至于邰博文的關系,我想應該從這個方面定位,也就是說,她對本案的直接影響,不會很大。”
“嗯,應該是這樣。”老范點點頭,又看回了鄭冠群。鄭冠群稍顯為難,這個突破口選擇在那兒是關鍵,只能一擊必勝,否則就要功虧一饋,對手有多狡猾大家都領教過了,所以現在對秦格菲也不敢采取任何措施,生怕稍有閃失打草驚蛇。但要從其他方面找,似乎比從秦格菲這里動手難度要更大。
正為難了,更大的難處來了,行雙成急匆匆奔進來,捧著筆記本電腦,眼神有點愕然,急促地說著:“鄭處,您看看這個………”
呼啦一聲,都湊過來了,臨時的聚集地選在網警支隊的器材室,別的不方便,就是信息和指揮方便,行雙成調著畫面邊解釋著:“十五分鐘前剪輯到的錄像,生在不久前……也是十八點四十分左右……您看,這是開區分局長、這是6政委,還有這位,區長,走在中間的,市委辦公廳主任………”
畫面是中原大酒店的迎賓門廳,剛剛天黑,能看到霓虹燈的閃爍,幾輛政斧牌照的車,兩輛警車,載來了這么一群人,行雙成指點著辦公廳主任身邊一位帥帥的小伙就是邰博文,而看那親密寒喧的樣子,誰也看得出來頭不小,甚至于開區公安分局那倆位扮著門童角色,給領導和這位富商殷勤地開著轉門。
“我們剛鎖定目標不久,外勤就匯報了這事,他們不敢盯梢,蹲在遠處……我調閱了下聯網監控,剪了組這個場景。”行雙成解釋著,視頻短片放完了,不吭聲了,等著下文,這蝦兵蟹將摸到龍王廟觸了逆鱗的事不是沒有,不過最后倒霉的是誰都知道,誰也不想沾這晦氣。
“看來,我得親自走一趟了……你們就在這兒等一下,我直接向劉廳長匯報請示一下再說,暫且不要有任何動作,老范,把你的外勤全撤回來。”鄭冠群起身,有點焦急的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快步出門著,到門口還不忘回頭提醒著:“老帥,你不許走啊,如果需要調派人手,我向鐵路公安申請調你……小行,給大家搞點吃的……”
行雙成應聲出去了,剩下這間行組長的辦公室里,老范以刑偵眼光一瞅垃圾桶,一堆方便面袋和火腿腸皮,知道這幫宅警給你招待不出好東西了,有點悻然,抬眼時,正和方卉婷對視到了,倆個人估計現了同樣的細節,相視笑了笑,心思嘛也有點一樣,看看帥世才,免不了想著這若干曰,小帥朗在世紀花藝園招待的著實不錯,頓頓都是三十塊標準的工作餐,偶而還叫肯德基外賣,相比之下何啻天壤之別。
“你們笑什么?”帥世才眼睛更利,瞬時現了這倆人的小動作,范愛國解釋道:“一提搞點東西吃,我們想起帥朗來了,要說吃還是你兒子會吃,這十天我都不記得有什么重復的。”
“我兒子除了吃喝玩樂,還真沒有什么更高點的追求。”帥世才搖搖頭,郁悶得緊,一叉手,枯坐著靠住椅子了,方卉婷安慰著:“帥叔叔,愁什么?線頭出來了,說不定會指向我們追蹤的嫌疑人。”
“難吶……你們沒看到鄭處犯難么?像這樣的外資企業,不是查不查得出來的問題,而是讓不讓查,能不能查的問題,夠嗆。有人說中國的警察能力排世界第一,這個我信。為什么呢,因為中國的警察辦案,總要承受來自警務以外的諸多因素影響,如果在中國能當好警察,那你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吃警察這碗飯都非常容易………”帥世才若有所思說道。
老范和方卉婷原本覺得這個評論很有喜意,不過咂摸了幾句,轉眼間笑不出來了。
又一個轉眼,更哭笑不得的事來了,行雙成那胖子兩手端著三只碗面,碗面上倒放著警帽,拱著進門熱情的喊著:“快快,趁熱吃,康師傅碗仔面,今兒我請客……”說著三碗一放,果真是請客,帽子一扣,骨碌碌滾出四五根火腿腸來,方卉婷沒來由地覺得那兒可笑,撲哧聲先笑了,老范跟著也笑了,帥世才沒笑,不過也沒胃口吃方便面…………………………………………………………………………………………鴻運當頭、濃情密意、金枝玉葉、大展宏圖、花好月圓、銀燕報喜……服務員幾樣菜名報出來,一連串稀里古怪的菜名聽得帥朗有點感覺自己的智商要經受嚴重考驗了,帥朗愣了下,鴻運當頭是乳豬拼盤、濃情蜜意是魚香焗龍蝦、金枝玉葉是彩椒炒花枝仁、大展宏圖是雪蛤燴魚翅,花好月圓更扯,是蘑菇炒時蔬。
實在不理解了,指著花好月圓問服務員:這不就蘑菇嗎?和花好月圓能扯上什么關系?
蘑菇是花菇,時蔬是紫月菜,所以叫花好月圓嘍。小服務員饒有興趣解釋著,好像覺得帥朗大驚小怪了一樣,這種地方誰也不想丟份,就明知道挨宰還得裝著非常懂行的樣子,帥朗現在體會到秦格菲糊里糊涂被宰的心理了,擺擺手把伺候的服務員打走了。
什么地方呢。錦繡花園酒店,不但菜名怪菜價貴,而且份量巨小,看來這地方純粹是吃環境,嘗概念呢。帥朗環視了幾眼,裝幀考究的包間,絲織的桌布,杯子里插著絹花,墊筷子的都是銀飾,幾眼之后下了如是定義。不過看杜玉芬時,杜姐可沒自己這么老土,大大方方的墊著餐布,先給帥朗挾了塊銬乳豬,又倒著酒水,臉上堆著一副意味很深的笑,那笑讓帥朗覺得心里揣揣不安,心里犯著疑惑:啥意思呢?不會創造個浪漫情調帶我開房去吧?
不過旋即又想:這個事應該我主動呀?怎么現在都顛倒過來了!?
是感覺有點顛倒了,杜玉芬說說笑笑,一會兒感覺空調熱也似的,隨意地脫了外套,月白色的大翻領毛衣顯得上身凸凹有致格外明顯,帥朗嘴里咬著酒杯,看著眉色見喜、腮邊飛紅、貝齒外露、唇紅欲滴的杜姐,這神思飛揚的可著實不近,更何況像杜姐這樣體態豐腴,善解人意的熟女,帥朗還真不介意自己是在主動或者被動位置,那個位置也行………當,一聲脆響,嚇了帥朗一跳,一激靈,喜洋洋的杜玉芬蹙起眉來,是拿筷子敲了帥朗的杯子一下子,一盯,馬上又心領神會地笑了,揶揄地問帥朗:“帥朗,你不是也準備對我圖謀不軌吧?你這眼神怎么看人的?”
“哦……失態了。”帥朗省過來了,臉不紅不黑地埋怨著:“怨我嗎?你打扮這么靚干嘛呢?故意勾引我呢。”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姐今年三十三了啊,可正愁找不到個長期飯票呢,怎么?你有心包養?”杜玉芬氣下了,馬上故意刺激道,淺淺一笑,紅唇一抿,似有無限風韻,勾引小哥涅。不過有些話直接說出來,特別是很現實的話擺出來,帥朗可沒膽量接茬了,咧著嘴嘖嘖道:“不是我不想,有實際困難呀?你和我后媽差不多一般大,你說我把你帶回去,這叫什么事呀?”
噗!杜玉芬噴笑了,沒想到帥朗找了這么個似是而非,不過也挺現實的理由,一笑斥著帥朗:“傷自尊了啊,以后這個話題out了,不許再提………還有,見了我要尊尊敬敬的,再不老實小心我真纏上你。”
“呵呵……這威脅得,讓人覺得心里好癢癢,哈哈哈……”帥朗笑了。
倆個人之間因為飲料生意有了乎朋友的親密,也有了乎感情的信任,只不過同樣是這份親密和信任,像隔閡一樣橫亙在其間,讓誰也舍不得破壞。
淺斟慢飲,細嚼慢咽,菜量雖少,味道倒也可口,帥朗嘗了幾口,轉著話題問:“杜姐你今天犯什么病了,又是盛裝、又是大宴、不知道還以為辦喜事呢,看著這菜,鴻運當頭、濃情密意、大展宏圖、花好月圓……呵呵,你說我不胡思亂想成不?對了,你說什么事來著。”
“還真是喜事……”杜玉芬放下筷子,拿著自己的包,掏出了一張打印紙張,遞給帥朗,密密碼碼的數字,曲線,帥朗這水平明顯看不懂,一揚紙問:“這什么東西?”
“哦喲,我把你個不學無術的……過來,我教你看……”杜玉芬指著數字,計算著盈利率,指著曲線解釋著,幾句帥朗聽明白了,敢情是打印的股票行情,敢情是顯擺自己投資的一個個股漲幅不小,帥朗一聽錢,來興趣了:“賺了多少?”
“嗯,賺了一百二十六萬三千多……”杜玉芬算了算,給了個數字,帥朗接著牙根一癢,肚子下沉,涼氣入胃,羨慕嫉妒恨地說著:“你剛才的話還算數么?你這身家求什么包養?你直接娶我得了。”
“哈哈……我娶你?你個笨蛋,我那有這么多本金,這是你的錢。”杜玉芬道。
咝咝……帥朗馬上又是倒吸涼氣,大眼瞪小眼,瞪著杜玉芬,舊事上心頭讓他忍不住皺眉頭了,從鳳儀軒搞回來的五百萬,除了安置桑雅,尚節余了四百多萬,這筆錢帥朗一直壓著沒敢動,原本想著杜玉芬在信用社干過,于是干脆私下里把錢給杜玉芬,讓杜玉芬給投資投資……暗示過,投資投資的含義就是:洗洗的意思,卻不料,杜玉芬居然拿這筆錢投資股票了。
“怎么啦?你不高興?”杜玉芬詫異了。
“姐呀……這錢來路不正呀!我沒告訴過你了,我就怕別人知道呢。”帥朗苦著臉道,生怕出紕漏。
“說你不學無術你都不服氣,你存在卡上就安全了?這錢我是這么處理的………”杜玉芬道,比劃著解釋著:“我在信用社的朋友們幫了點忙,分別給兩家公司頂了頂公司資產驗資,又以投資的方式在我注冊的一家個體商戶賬戶上停留了幾天,并以貨款的方式支付給了十二家批商,再之后,貨款回籠,又回到我手里了………我把它投入到股市上了,等回來,就一切ok了。”
轉過來轉過去,帥朗早暈了,詫異地問:“這什么意思?”
“笨呀你,交了稅納了費,這就是合法收入了……現在又進了股市,打了多少個彎了,就查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查出來的,過幾天,我注冊的空殼公司一倒閉,查吧,都賠了。”杜玉芬兩手一攤,給了帥朗一個得意的笑容,帥朗恍然大悟了,這叫徹底洗干凈了,還稍有不放心地問著:“那鳳儀軒會不會找麻煩?”
“對了,我正要跟你說這事,鳳儀軒是雇傭的金河會計事務所的會計師核算,我費了不少周折打探他們的內部情況,這五百萬是以投資分紅的形式支付給你個人的,已經納稅了,而且據這位會計師告訴我,五方董事會不知道因為什么緣由,確實增加了一個董事決議,就是增補了一位叫‘帥朗’的股東,這是董事長親自劃的,不管這個過程合不合法,你這筆錢本身就是合法的……白讓我費了這么大勁,還花了兩萬多啊。”杜玉芬又道。
“合法的……那意思是,古老頭根本沒準備拿這個要挾我!?這個老騙子,至于這么厚道么?那他和鳳儀軒,和盛小珊什么關系,這些人怎么會聽他擺布?”
帥朗一愣,狐疑地自言自語著,心里的震驚不小,原本以為,這是古清治留下的殺手锏,隨時祭出來都可能對自己不利,不過聽杜玉芬這么說是合法的,倒和先前的想法大相庭徑了,愣愣地想著那位仙風道骨的古老頭,好像今天自己能走到這種境地,要拜此人所賜了,成也因他,恐怕將來要敗,也是因他。
諸般往事歷歷在目,讓帥朗一時停杯忘箸,有點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