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告罪!”
咸陽王宮中,一池碧水前,麃公跪在地上。
麃公與趙軍血戰兩日夜,終因兵少不敵,失了櫟陽。
此刻的他剛剛從前線趕回,殘甲未脫,甚至來不及清理自己臉上的血跡,便被秦王召進了王宮之中。
這是第一場秦軍與聯軍真正意義上的戰斗,雖然倉促,但是秦軍也是下了力氣的。
在場的文臣武將都知道,櫟陽之失怪不了麃公,可他們還是想要從這位宿將的口中知道聯軍的真實實力。
畢竟,以往聯軍的戰斗,除了安邑、蒲坂兩戰,龐煖用了心思,其余的都沒有花費多少力氣。
可便是安邑、蒲坂兩戰,也是以巧取勝,以奇居多。
而這一次,是聯軍與秦軍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對戰。
“櫟陽是如何失的?”
秦王的聲音從王座之上傳來,麃公低首,如實而道。
“臣接到軍令之后,急赴櫟陽,休整營防,以待聯軍。”
“臣本以為聯軍至少一日前才會到櫟陽,誰知道趙爽領三千精騎,奇襲我部。我軍無備,趙爽的精騎拔除了櫟陽城外所有寨壘,龐煖率大軍在后,猛攻櫟陽城。”
“你以為這兩人如何?”
“若罪臣率軍與此二人相對,只得據壘而守,野戰必敗。”
麃公一言,滿堂皆驚。
“而且......”
麃公似有未盡之言,秦王看了出來,問道。
“而且什么?”
“末將失言!”
麃公拱手,沒有繼續說下去,低頭認罪。
“貶爵一級,戴罪從軍!”
無論如何,丟了櫟陽城,都是大罪,秦王的處罰,在場的眾將也是心服。
麃公叩首,心中感恩。雖然大秦二十級軍功爵,越往上越難升,掉一級不知道要立多少軍功才能補回來,可這無論如何都是輕罰了。
“罪將謝王上恩典。”
便在麃公退下,呂不韋站了出來。
“王上,此刻櫟陽已失,軍情緊急,我等.......”
呂不韋話還沒有說完,王宮之外,忽然傳來了一聲緊急的號角聲。
諸臣驚悚,轉過身去,只見一騎哨從宮門之外疾馳而來,趕到了殿宇之外,口中大喊。
“王上,緊急軍情。”
“上殿。”
呂不韋揮動袖袍,將此人招上了殿中。
“怎么回事?”
“聯軍攻下櫟陽之后,沿沮水而下,如今聯軍先鋒已至蕞。”
“你說什么?”
“龐煖征調了櫟陽附近大小船只,拆毀了宮殿木料,制作舟筏浮橋,如今一萬先鋒,已至蕞城。”
“這么快!”
便是以呂不韋的老成,此刻心中的驚訝也難以掩飾,更不提在座的文臣武將了。
唯有坐在王座之上的秦王,始終冷靜,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
蕞城!
這是一座渭水南岸的小城,與櫟陽那等大城相比,實在有些不起眼。
只不過,這座規模甚小的城池擋在了聯軍的必經之路上,也是關系著此刻秦軍勝敗的關鍵。
“這是第幾次了?”
龐煖站在蕞城之外,看著遠處險要的城隘,眉頭微皺。
“自從半日前我軍抵達此地,發動進攻,這是第三次進攻了。”
“上將軍,此城險要,需要時間。”
龐煖點了點頭,沉聲回答。
“我等此來,必須在秦國的援軍到達之前,攻下此城,才能在接下來的大戰之中,占得優勢。”
從這里往西七十里便是咸陽,此城一下,一日夜便可至秦國的王都。
秦軍布置重兵在渭水之北的高陵,而現在,龐煖卻調轉兵鋒,繞過了秦軍重兵駐守之地,直插秦國腹心。
最為優勢的情況之下,聯軍拿下了蕞城之后,直撲咸陽,秦軍還沒有集結完畢,龐煖軍一鼓作氣,拿下了咸陽,盡擒秦國宗室,結束這場戰爭。
最為惡劣的情況則是在聯軍攻下這座城池之前,秦軍已然向著這里集結,從而讓戰爭陷入僵局。
龐煖從沒有輕視過秦軍,也知道呂不韋非泛泛之輩。所以,他一開始便打定主意,奪下此城之后,在野戰之中擊敗秦軍。
拿下咸陽!
“三日之內,必須拿下此城。”
龐煖的眸光之中閃爍著一股火焰,垂大功于天下,此戰便是關鍵。
他站在陣前,親自督軍。
烽煙已起,遠方城池的城墻上的城垛在聯軍攻城器械的攻擊下已然脫落了許多。
聯軍的攻勢很猛烈,在龐煖的命令下,一上來便不留任何余地。
在戰火之中,本是寂靜的山野小城,便像是一只受傷的雌獸。
“不對!”
前兩次攻城之戰龐煖并沒有親自督戰,可是這一次,他卻是從頭看看起,察覺出了一絲異常。
“上將軍,怎么了?”
“拿不下這座城,不光是地勢的原因。”
龐煖摸了摸胡須,渾身氣勢收斂,本是張揚的情緒沉淀,重新變得深沉。
“這座城池的守將是誰?”
龐煖的問題傳來,一旁的將領都是面面相覷,誰也回答不上來。
一名將領對著身后的都尉低聲叱喝一聲。
“快去查!”
龐煖沒有理會身邊的喧嚷,眸光遠望,蕞城城墻之上站著一名秦將。
他的面貌看不清楚,只是隱約可見穿著一身黑色的甲胄,手執長槍,身形挺拔猶如山岳巍峨。
這名秦將在城墻之上督戰,在烽火之中,猶如閑庭勝步。
聯軍的攻勢看似猛烈,可是在這名秦將的指揮下,每每危機,都被他一一化解。
著實不可小看。
便在這場攻城戰陷入了尾聲,聯軍的攻勢又一次被秦軍挫敗。那名剛才受命的都尉回轉,將情報帶了回來。
龐煖身邊的將領拿著記載俘虜的口供的竹卷,攤開來查找著。
“上將軍,根據我們抓到的秦軍俘虜說,這蕞城的守將原是秦王隨侍,不久前被調至此地,乃是一籍籍無名之輩。”
“好像叫王翦!”
便在此時,那本是站立在蕞城城墻之上的黑甲將領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邊的情形。他的目光看來,與大纛之下的龐煖對視一眼。
便在這目光微微接觸的一瞬間,龐煖似乎已經感受到了什么,摸了摸胡須,正聲一語。
“王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