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會館之外,老者拄著拐杖,等待著。
一聲鳥鳴,鳥群在墨家會館上空徘徊,老者見此,喃喃而語。
“好俊的身法。”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異常的風景,無論是墨家會館中的弟子,還是街道上的行人。只有攙扶著老者的男子,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然而卻什么都沒有說。
“先生,有請。”
墨家的弟子外出迎接,將老者引到了會館之中,會客之所。
后院清凈,不是前廳的繁雜可比。時至冬日,正是嚴寒之時,萬物寂靜,唯有庭外還留有些許蔥郁之色。
“先生乃是高士,來我墨家,實在是我全體墨門弟子之幸。”
趙爽說到這里,微微咳嗽了一聲,整個身軀輕輕一顫。
“但奈何,身有傷,不能親自迎接先生,還望恕罪。”
楚南公臉上露出了笑容,眼前之人,渾身氣息運轉,滴水不露,不露一絲痕跡,儼然已經甄至頂尖高手的境界。
至于說傷勢,更是絲毫不見其衰。一時間,楚南公心中已是了然。
這是跟老夫我這裝呢!
楚南公一時間,心中生出一股憤懣之氣,我這什么都還沒有說,你就想著堵我的嘴?
只是,墨家的大統領的戲已經開場,楚南公也不得不陪他演下去。
“大統領修為高深,不知是何人能夠傷到大統領?”
卻聽得墨家大統領微微嘆了一口氣,身體越發抖動了起來。
“都是那羅網,可惡的羅網!”
說到羅網這兩個字的時候,趙爽又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聲音之中帶著一股疲憊與倦意。
“江湖傳聞,不久之前,羅網的六劍奴曾與大統領有過一戰。魍魎身死,大統領卻從羅網的包圍圈中安全逃脫。”
“僥幸,僥幸而已。”
趙爽十分謙虛,說著,又咳嗽了兩聲。
“若非天幸,在下怕是要死在羅網的手中。只是,雖然逃脫,可在下也受了不輕的傷,醫師叮囑,需要靜養,不可操勞。”
趙爽說到這里,又問了一聲。
“對了,不知道先生此來,是為何事?”
楚南公忽然啞口,他身旁一直未曾開口的男子卻忽然發聲。
“我是軍人,不懂得江湖人士那一套。我就直接問了,大統領是否要與我楚國為敵?”
“敢問閣下是?”
自從這兩人進入這房間后,趙爽便注意到了這位跟隨著楚南公的威武男子。
“吾乃楚將項梁。”
趙爽心中有些訝異,沒有想到這位楚國的大將,會忽然出現在這里。
要知道,這里現在是秦國的土地。
不過趙爽隨即釋然,項氏一族乃是當年項國傳人,姬姓,周室后裔,受封于項,世世代代為楚將。
項國為魯國所滅,魯國又為楚國所滅。可以說,楚國于項氏一族而言,有著莫大的恩情。
這也是項之一族,至死護衛楚國的原因。
這樣的封臣,楚國并不少,項氏一族更是在楚國東部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只是,作為這樣傳統的封君體系的一員,采用的都是嫡長子繼承制。
項梁不是嫡長子,他有著足夠的分量,代表項氏一族的意志,也不需害怕,為人謀算后,會對項氏一族造成致命影響。
“原來是項氏一族的項梁。只是,你剛剛說墨家要與楚國為敵,這從何說起?”
趙爽的話讓項梁有些塞口,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厚臉皮的人。
“大統領以十五墨徒,助天澤復國,在江湖上傳為佳話。只是,殺我楚國官員,又與我楚軍為難,這其中,都少不了墨家的身影。”
趙爽心中有些奇怪,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項氏一族要發難,為什么挑這個時候。
“謠言,都是謠言。我墨家一向兼愛非攻,熱愛和平,怎會做出如此事情?”
趙爽拍了拍手,仿佛有所思悟。
“我明白了,這一定是羅網的陰謀。”
羅網?
項梁看了一眼楚南公,對方的臉上只留有微微笑意,卻什么也沒有說。
項梁心中奇怪,這怎么跟羅網扯上關系了?
“羅網狼子野心,一向好搬弄是非,挑撥江湖恩怨。墨家與項氏一族的誤會,怕是由羅網而起。”
“這么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項梁忽然低語一聲,有些沉思,卻被楚南公的一聲輕咳喚醒了過來。
“若是如此,那東越是否可與我楚國和議?”
趙爽終于明白了,項梁的來意。
“東越王的事情,將軍又為何要問我?”
“聽聞東越雖處偏僻海域,可此時朝堂軍隊之中,大半的臣子、將領都是墨家弟子。墨家大統領的話,想必東越王能夠聽得進去。”
天澤復國之后,不再以越君自處,而是立王號。這便是等于與楚國撕破了臉皮,不再接受楚國在百越之地實行的羈縻之策。
楚軍的主力都在中原,國都周圍的大軍要應付秦國,淮水一線的要對付齊國。即使要行征討,可要對付東越,卻需要跨過茫茫海域。
這便需要大量的船只、舟楫。
造,劃不來;征調,更加劃不來。
東越不是主戰場,楚國不可能調動大量物資去對付這一隅之地,白白浪費國力。而以東越的國力,也沒有可能跨過海域,攻伐楚國。
所以,維持僵持的狀態,其實是最好的狀態。趙爽一直在等,楚國愿意和談的那一刻。那便意味著,東越不必再將舉國的資源,傾斜在軍事上,而可以盡可能的發展經濟。
只是趙爽沒有想到,這一刻會這么快。看來,楚國內部,現在的問題并不少啊!
“謠言,都是謠言。東越王乃是一國之君,在下不過是區區一個江湖游俠,他怎么會聽我的話。”
“你......”
眼看著趙爽一推二五六,項梁有些惱怒,正欲發作,卻被楚南公拉住了。
“但是,我墨家一向秉持兼愛非攻之理,若是楚國愿意與東越休戰,自然蒼生幸甚。在下愿以微弱之軀,忝受此任。”
趙爽心想,這娃子的性子怎么這么暴躁,都不聽人說但是的么?
“楚國愿以何時何地,與東越一談?”
“為保隱秘,此事便在大澤山中,先行商榷。”
大澤山?那可是農家的地盤啊!
趙爽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如此,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