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宮。
韓王心事重重,跨進了殿宇之中,想要找尋一個答案。
隔著一層輕輕的帷幕,女子跪坐在了軟墊之上,戴著一面輕紗。
身上的細鱗已經全然消失不見,檀音輕薄的衣物之下,則是白皙細膩的皮膚。
“神女,寡人有一事不決。”
韓王繼位不過一年,雖然名正言順,但是國中有許多反對的勢力,明里暗里在使著手段。
便是他的三弟、四弟,也未嘗沒有覬覦王位的野心。
韓國至此,其實國土面積已經被壓縮的很小。但就是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每一分都是精華膏腴之地。
每一個地區的勢力結構發生變化,都會對韓國的朝局產生影響,由不得他不慎重。
姬無夜與白亦非雖然是擁戴他稱王的重要力量,但是過分縱容他們手中權力的增長,對于韓王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情。
這件事情難辦的地方就在于,許地的尷尬位置。
東面是魏國的駐有重兵的鄢陵地區很近,南面又是項氏一族所在,西面又與秦國的南陽郡很近。
許地形勢復雜,韓王必須派一個信得過又能力出眾之人,前往代替曹鳩。
可偌大的韓國朝堂,信得過的人沒有能力,有能力者韓王又信不過,以至于這件事情拖到了現在。
“大王可是為了南面之事。”
“神女妙算。”
韓王的夸贊引得檀音輕笑一聲。
“非我妙算,實在是許地之事,如今已經議論紛紛。我雖在此清修,可是耳旁聽說的也不只是一回兩回了。”
“這幫該死的東西,竟敢妄議國是。”
韓王有些惱怒,朝政大事,被這些宮人侍衛肆意傳揚,實在有失王室顏面。
“大王息怒,宮人們也只是對于曹鳩這位鎮守大將的事情有所好奇,并非為了朝政之事。”
“曹鳩乃是寡人愛將,他忽然的逝去,對于韓國,對于寡人,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眼下韓國朝堂之上,世族的勢力根深蒂固,姬無夜又異軍突起,再加上李開為代表的少許墨家勢力,構成了復雜的朝局。
韓王不想要輕易去破壞,權力的更迭造成的必然是動蕩,哪怕這個程度十分輕微,也不一定是如今強敵環伺的韓國所能承受得起的。
“國事繁重,大將之位,不可一日或缺。但這個人選,寡人卻拿捏不定。”
“這個人必須要有足夠的威望與能力,掌控許地的情勢,又擁有著大王絕對信任的條件。其實,大王心中早已經有了主意,只是,卻不知該不該這么做?”
韓王有些詫異,抬起了頭,看向了帷幕之后的檀音。
“神女如此,可真叫寡人有些驚訝。只是,寡人該不該派他前往?”
韓王對于這位神女的手段,一向是嘆服,然而事關權力歸屬,韓王還是露出了本能的防備。
這絲防備檀音看在眼里,可是她并不在乎。
“大王并沒有選擇,所以也就并不存在該不該的問題。”
韓王盯著帷幕之后的女子很久,一聲大笑。
“與神女交談一番,寡人心中煩悶頓時不見。”
韓王又與檀音交談幾句,閑聊片刻,便離開了。檀音正準備起身,卻聽得身邊的侍女說著。
“明珠夫人來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檀音心中其實早就有所準備,只是,當真的見到這位夜幕四兇將之一的碧海潮女妖的時候,對方卻比檀音想象得要冷靜與難纏。
“神女果然是神女,居所布置得如此雅致,別具一格。”
“夫人過獎了!”
“韓王宮中萬千粉黛,絕色佳人成百上千,卻不及神女一笑。墨家大統領的手段,真的是我佩服萬份啊!”
對于夜幕來說,韓王寵信多少女子,對于潮女妖來說,都沒有什么影響。因為潮女妖對于韓王的影響,不在于肉體,而在于精神上慢慢侵蝕。
可是這個神女的出現,卻打亂了夜幕的節奏。韓王不缺絕色佳人,所以對方也沒有用此手段。
相反,眼前的這個女子,姿色上佳,卻遠沒有到絕色的程度,放在韓王宮中,也不過是蕓蕓眾生的一員。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卻讓抱著愁容進來的韓王笑著出去,而用的手段,只是幾句話而已。
這便是潮女妖再也無法安穩的原因。
因為對方已經對她的地位造成了威脅。
“夫人說笑了。墨家的大統領再怎么好手段,也不比夫人靜臥宮中,卻牽動一國局勢來得高妙啊!”
明珠夫人瞇起了眼睛,驚訝于對方的實話,她居然連掩飾都沒有,就這么承認了是墨家大統領派來的。
不過擺在明珠夫人面前的,卻是一個困局。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去外面大聲嚷嚷么?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某種程度上說,對方是有些肆無忌憚。
墨家的大統領安著這么一個棋子在這里,再加上胡美人那個賤人不時在韓王身邊嚼耳根子,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是被兩面夾擊了。
“神女的坦誠,真的讓妾身有些意外呢?”
“對待別人,自然不可能如此。只是對待夫人,卻是不同。我家大統領交待了,對于夫人這樣狡詐與美貌并存的女子,說再多的謊話,也是無濟于事的。”
潮女妖輕蔑一笑,帶著些許嘲諷之意。
“如此,我還真是要感謝他了。”
“不過我家大統領還說過,他日夫人為他所擒,他一定會給夫人安排一個好去處的。”
便在這一言落下,這殿宇之中,兩股氣息驟然爆發,帷幕輕蕩,殿中的氛圍緊張到了極點。
“韓王是什么意思?”
姬無夜甕聲甕氣的,很是不滿意。
“他讓我去許地調查曹鳩之事,又不讓我插手軍務,還派韓宇去掌管曹鳩的兵馬。”
白亦非一笑,又為著本是凄冷的屋中增加幾分寒意。
“這看似是韓王的意思,不過卻未必是韓王的意思。”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姬無夜可從來沒有聽白亦非如此說話過,不明所以。
“這背后,少不了那位墨家大統領的意思在內。”
“放心,韓宇區區一個公子,也想要與我作對,許地的軍權,我會奪來的。”
“不,夜幕現在已經相當危險了。宮中、軍中、財政,三個方面,墨家的大統領齊齊上手。看似每方面都很不起眼,可是聯系起來,卻構成了致命的殺招。”
白亦非此刻,全然沒有了往日那份閑適。他已經感受到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韁繩,正在被制作它的人緩緩收緊。
“必須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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