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古道,馬車停駐。
呂不韋自馬車中走了出來,仆人在樹林間擺好了桌案、酒水,悄然退往了一邊。
周圍清凈,司空馬手持快劍,自林中出,身上卻是沾染著血跡。
呂不韋手持酒爵,飲了一口酒,卻沒有問原因。司空馬也沒有說什么,便站在了一旁。
久之,呂不韋開口。
“司空馬,你走吧!”
入蜀之道,艱難而又漫長。司空馬見此,卻是問了一聲。
“侯爺這是在等誰?”
“老夫只是覺得這里格外有野趣。”
司空馬心中嘆了一口氣,拱手而道。
“自此一別,此生怕是不會再相見,侯爺保重。”
說完,司空馬持劍離開了這里。
呂不韋揮了揮手,對著身邊僅有的仆人,從袖子里拿出一袋錢,拋給了他。
“拿著這些,安身立命去吧!”
“侯爺,您這是?”
仆人捧著那袋錢,有些不解。
呂不韋只是揮了揮手。
“去吧,從此之后,你我不再是主仆。你自個換個活法吧!”
那仆人雖不解,可也沒有辦法,站起來打算離開,呂不韋在后叮囑著。
“你把馬車也帶走吧!”
“我把馬車帶走了,侯爺您怎么辦?”
“我用不著了。”
呂不韋再度揮了揮袖子,舒了一口氣,此時顯得格外輕松。
馬蹄聲聲,仆人駕著馬車遠去。這臨終只剩下了一人一案,以及幾壇好酒。
酒未罷,云已舒,天色大明,林中澄凈,可卻因殺意攪擾,鳥獸驚散。
羅網的刺客持劍,向著林中包圍,漸漸逼近。
呂不韋卻恍若未見,依舊只在飲酒。羅網的刺客接到了命令,不能讓呂不韋進入蜀中。先前派來的一波刺客被司空馬解決了,而很快,卻又來了第二波。
只是,他們還未接近,異變卻突生。
冰矛自天際落下,一塊快寒冰凸起,阻擋了羅網刺客前行的道路。寒氣侵蝕,劍光閃爍,呂不韋卻不見一絲血色。
等到四域一靜,衛莊持劍走進了冰域之中,身后還跟著兩個體型高大的白甲軍士兵。
“對付一個要死的人,卻用這么大的陣勢。”
衛莊揮了揮手,那兩個士兵退了出去,而他獨自上前。
“想不到你會來?”
“相邦既要走了,我自然要來。”
“相邦么?已經有許久沒有聽人這么說了。”
呂不韋似在緬懷過去的日子,只不過現在,卻沒有了意義。
“以相邦之明,為何不走生路?”
聽了衛莊的話,呂不韋苦笑一聲。
“六國諸侯是怎么樣的,我很清楚。再說,老夫已經老了,沒有心思與力氣再攪弄風云了。”
衛莊沉默不語,此時的文信侯的確比昔年的大秦相邦要蒼老了許多,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只不過,你既然來了,我也不好讓你空手而歸。”
呂不韋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金盒子,拋給了衛莊。
“這是什么?”
“這是老夫多年積蓄,如今還聽著我話的一些手下,以及一些小秘密,都給你...
“這是老夫多年積蓄,如今還聽著我話的一些手下,以及一些小秘密,都給你了。”
衛莊打開了盒子,從里面掏出了一張薄薄的不知道什么材質制作的條子,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鐵血盟?”衛莊看著呂不韋,嘴角勾起了弧度,“相邦可不像是嘴上說的那樣,沒有心力了?”
衛莊心中忖度,呂不韋只是光給了自己這么一個盒子么?
“只是,為什么要給我?”
“以后或許會有用。”
呂不韋喝了一口酒,緩緩說著。
“那相邦可知道,給了我也就等于給了趙爽。”
衛莊一直認為,呂不韋被逐,心中一定會有怨恨。只是,這怨恨對誰多一些,未必說得清楚。可無論如何,衛莊都不會認為,呂不韋與趙爽之間多么友善。
“你在韓國的所在所為,老夫看在眼里。其中心思,也猜出些。只是老夫要告訴你,趙爽與你不是一路人,他未必會如你所想。”
“是么?”
衛莊輕輕一笑,似乎并不在意。這一刻,衛莊很有自信。
呂不韋看在眼里,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接著飲酒。
“老夫年輕的時候,也很有信心,要從一介商賈,成為權傾天下之人。老夫做到了,可這風云亂世,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
衛莊看著此時的呂不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終究只是拱手行了一禮。
呂不韋想要做什么,衛莊猜不出來。可終究,他還是承了一份情。
“相邦保重!”
寒冰消融,呂不韋身旁酒壇也空了。他拿出了最后一壺酒,倒進了杯子里。
酒泛著光澤,呂不韋很是慎重,有些留戀地看著周圍的山川之景,最后一口飲盡。
“想不到這里卻是我呂不韋身死之地。”
秦王宮。
天色未明,烏云攏卷,積蓄著雨勢。
秦王沒有如往常一般在此時處理政務,而是走出了宮殿。
趙高小步從宮殿前的階梯走了上來,見到秦王,有些驚訝,行至近前,低下了頭。
“王上,文信侯呂不韋遷蜀,行之半途,飲鴆酒而亡。據報,在呂不韋死前……”
秦王揮了揮手,趙高適時閉上了嘴巴,重新低下了頭,神色恭敬,退往了一旁。
秦王站在殿宇前,久久未曾一語。
隔著老遠,趙高一直在注視著秦王的動靜。只是,這位秦國的至尊臉上,卻沒有趙高所料的喜色。
天色漸暗,秦王的面容越發看不清楚。
久之,趙高張著耳朵,只聽到了宮殿前傳來了一聲。
“今夜的雨怕是會很大。”
趙高并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是,瓢潑的大雨很快落下,淹沒了一切。
雨水打在屋檐上,沿著瓦落下。
趙高站在外面,沒有屋檐遮擋,任由雨水打濕了身體,卻是一動也不敢動,等待著。
“趙高!”
“奴婢在!”
趙高小跑著走了過來,盡管渾身淋濕了,卻依舊舔著笑臉,諂媚至極。
“中車府缺個管事的,你去那里做些事情吧!”
“奴婢謝王上隆恩!”
趙高跪在地上,以首叩地,一臉大喜。
等到他抬起頭來,秦王已經走進了宮殿,回到了王座上,繼續處理起政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