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靜謐,屋宇之中,讀書聲朗朗。
韓非坐在短案之后,喝著酒水,不時看了看正在讀書的魏賜與阿言。
屋外,沉沉的聲音響起。韓非不用猜便知道,典慶來了。
身為羽林軍的將領,典慶麾下三千武卒,軍務繁忙,可不時會到這里。
韓非不知道為什么,但是總感覺跟眼前那個正在用功讀書的女孩有關。
典慶的到來,并沒有讓韓非意外,他甚至懶得起身。
可直到那一聲出現在耳邊,韓非的臉色變了。
“這豬養得真肥啊!”
這一句話本身沒有什么特別,可是說這話的人缺讓韓非難以釋懷。
一時間,本在神游天外的魏賜和認真讀書的阿言都被韓非異常的表現驚了。
記憶中,這個教自己讀書的先生,雖然有些時候不著調,可始終都是很沉穩的,那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卻在今日,在阿言面前支離破碎。
只見韓非很快竄了起來,臉上帶著怒氣,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坐了下來。這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和他一個月沒有刮的拉喳胡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將他拐到這里這么多年,喝口酒都得自己花錢,這股摳門的勁,這次絕對要好好宰他一筆。
綁架秦國的上卿,這是何等罪名,看他該如何交待?
韓非自從被流沙拐到這里,曾經想過很多種與趙爽重逢時的場景。
可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副場景。
“韓非兄!”
趙爽驚呼一聲,語氣之中帶著一股驚訝之情。
“你怎么在這里?”
韓非眉頭一抬,可萬沒有想到,趙爽會是這副模樣。
如果不是韓非早就知道趙爽是什么人,那他現在臉上那種仿佛與老友久別重逢,喜悅中帶著點點驚訝的表情,絕對能騙過他。
“我為什么在這里,你不知道么?”
“韓非沒有好奇的說著。”
“瞧韓非兄說的,當初你被歹人擄掠,我還擔了很長時間的心。奈何羅網和影密衛,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我也只能將這份擔心深深藏在自己的心中,時不時拿出來鞭策自己,府中得多放些守衛。所幸現在重新見到了韓非兄,我心中這顆大石頭終于重新落地了。”
韓非的眉角抽搐著,不要臉的人他見多了,這么不要臉的他還是第一次。
“趙大寶,你想要將這件事情容易混過去,沒門!信不信我這就回咸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韓非這次是真的怒了,插著腰大聲罵道。
“欸,韓非兄,怎么還罵街了?這樣不好,咱們都是體面人。”
“你知道就好,說不,這件事情是你我之間私下里解決,還是對簿咸陽宮?”
“好說好說,韓非兄想要什么?”
趙爽一臉笑嘻嘻的,仿佛一個和藹可親的人。
“聽說你從西域弄來了一種異果,將之釀造成酒,賺了許多黑心錢。這樣吧,就給我先來兩車吧!”
“哈哈哈哈哈!”
趙爽大笑一聲,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轉身看向了一旁的少女,轉移了話題。
“這么小年紀就看這么深奧的典籍了么,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阿言剛才一直看著這一幕,與一臉迷糊的魏賜不同,她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可卻對這兩人有些奇怪的關系感到困惑。
“趙大寶,你別想就這么混過去……兩車啊……聽到沒……”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相逢一笑泯恩仇,你我的交情怎么是兩車葡萄酒能夠衡量的。”
“你少來!”
談話就在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到了晚間,玄翦家和驚鯢家聚在一起吃飯,再加上韓非和離舞,人很多。
然而,除了悶頭吃飯,大口吃菜的趙爽,其余人都沒有動筷子。整個屋子里,眾人各有心思。
與趙爽吵了一下午的韓非此時反而沒有話音,在一旁默默喝著酒水。
驚鯢看著趙爽,一雙目光之中帶著憂慮。最終,反而是這屋中唯二不會武功的魏纖纖,第一個開口說出來。
曾經是魏國官宦之家出身的魏纖纖,雖然被平淡的村野生活消磨了那份屬于貴族的優雅氣質,可見識卻也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君上這次來,是為了什么?”
“言兒和賜兒也不小了,該讓他們出去見見世面了。”
趙爽隨口一說,可帶來的震動卻不小。玄翦不發聲,可驚鯢和魏纖纖卻充滿了憂慮。魏纖纖想要說什么,卻被玄翦伸手制止住了。
與看著桌上雞肉嘴饞的魏賜不同,阿言對于此時敏感的場景有些疑惑。眼前這個人,比她的先生更加不著調,可是這屋中之人,卻沒有人敢反駁他。
“對了,我教你的練得怎么樣了?”
阿言一愣,沒有想到這人會忽然問她。可少女并沒有多少驚慌,點了點頭。
“十三式已經都練完。”
“那就行,到了可以闖蕩江湖的程度了。”
趙爽一言,繼續吃了起來。
晚飯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中結束了。
驚鯢家不大,不到一方,只有三間屋子。夜晚,韓非看著正在床鋪的趙爽,問道。
“魏國要滅了吧?”
“王賁已經在大梁附近挖掘了河道,想要引水倒灌大梁,怕是用不了多少時間了。”
“水攻么?”
韓非看著夜晚的月色,有些唏噓。
“魏都蓄十年之糧,武卒善戰,難以攻克。雄踞中原的大梁城以這種方式被攻破,真是出人意料啊!”
說著,韓非看向了趙爽,問道。
“阿言是誰?”
“她和你一樣,擁有著常人難以擁有的東西。”
“身份和血脈么?”
韓非呢喃一語,有些意識到了什么。回過神來,目光之中帶著警惕之色。
“那你想要用這些做什么?”
“楚魏將滅,兩國的底蘊,秦國不能盡取。落在我手中,總比落在別人手中要好。”
趙爽一笑,韓非看在眼中,被這種無恥震驚了。不過,他很快恢復了正色。
“答應我,不要讓這兩個孩子受到傷害。”
“他們已經不是孩子了,也該為他們再找個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