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關中的經濟中心便在渭水北岸。
咸陽、高陵、櫟陽、涇陽等城都是關中大城,周圍土地開發完善,城防設施完備,再加上水運條件成熟,戰國之時,關中的商人便通過渭水,出蒲坂,貨通三晉。
便是如今天下大亂,太原、上黨、河內等郡,依舊在帝國的控制之中。
帝國的疆界事實上退回了二十多年前開始吞并天下之時,但基本盤依舊穩固。
相比渭水北岸,渭水南岸則地廣人稀,不少地域都劃歸了皇室林苑。
長安便在上林苑的范圍之中。
羽林軍與改名虎賁軍的金城騎一南一北駐扎在長安。
如今的長安與渭水北岸一眾大城相比,不過是一座小邑。
軍隊的駐扎必然諸多不便,所以必須增修房舍,建立武庫、糧倉、闕樓等設施。
相比羽林軍,虎賁軍的駐扎條件還要嚴苛。因為虎賁軍多為騎軍,入關之時,還帶來了大量的戰馬,需要豢養。
上林苑中本來就有馴養大量馬匹的馬場,所以趙爽便將虎賁軍駐扎在了這里。
遠處是正在修建的士兵屋舍,趙爽走在河岸邊,考察著營房修建的進度。
因為軍隊要長期駐扎,所以一應的設施并不能簡單的設置一些營帳就夠了,需要考慮許多。
李左車跟在趙爽身側,亦步亦趨。
“君上,這邊的墻垣已經完工,三百座士兵屋舍已經建好了兩百多座。建完之后,足夠三千人長期駐扎。周圍的馬場、武庫、糧倉、校場,已經修建完畢。”
長安的西面是阿城,在帝國未來的規劃之中,將會成為帝國的政治中心。
不過如今天下大亂,帝國已經沒有這么多的錢財與人力,繼續修建阿房宮,工程也就停了下來。
這座虎賁軍的駐軍之地,便建立在阿城旁,扼守兩地之間的通道。
“羽林軍那邊也差不多完工了。”
聽到趙爽說到羽林軍,李左車有些謹慎。
趙爽麾下的勢力分為兩部分,其軍事代表便是羽林軍和虎賁軍。
雖說當年趙爽帶著二十萬部眾遷往南鄭地,而后又帶了其中一部分前往西域,兩邊本應該是血脈親屬。
可近三十年的時光,足以改變許多。
南鄭地勢力集團收攏了不少關東之地,尤其是大河以南韓魏楚齊等地的人才。以張良、蕭何、陳平、酈食其為首的幕僚和酈商、曹參、靳歙、柴武等逐漸成長起來的武將,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金城地勢力集團則收攏了秦地世族,還有當年趙國邊軍的精銳部隊,加上趙爽的部族,在近三十年的時光中戍守在西境,與周圍的蠻夷作戰,早已經雜糅成了一股強悍的軍事力量。
羽林軍和虎賁軍進入關中之后,雙方雖然相處得融洽,可隱隱之間已經是劃清了界線。
李左車聽到趙爽提起羽林軍,微微低著頭,并沒有說話。
近來羽林軍正在擴軍,征召關中各郡的良家子。趙爽欲將之先擴充到五萬人左右。
但虎賁軍擴軍的事情,則暫且緩了緩。
虎賁軍在進入關中之前,是一支純粹的騎軍,擁萬騎。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附屬的胡羌部隊。
騎軍隊伍的消耗,要遠遠超過相同數量步兵部隊。光是戰馬的口糧,就在一名虎賁的口糧消耗的三倍以上。
此刻羽林軍需要擴軍,而虎賁軍更需要的是整合。
“胡、羌、匈奴、月氏等部到了哪里了?”
“胡、羌游騎已過金城,月狼之裔已出蕭關,月氏部隊已至隴西,諸部精銳壯勇合計三千騎,半月之后,將盡數趕到。”
“他們到了之后,設為三營,由你麾下三校尉轄管。”
“諾!”
虎賁軍離開了金城,安西鎮軍中三萬精銳重甲也屯守在霸上,西境的軍事力量有了很大削減。
趙爽為了平衡西境的勢力,抽調了周圍歸附胡夷部落之中最為精銳的三千騎到了關中。
“羽林軍與虎賁軍的駐扎安置之事已經差不多了,本君開府置司,你也入府為幕僚吧!想必用不了多久,關東之地便會又起風波了。”
“君上是擔心關東之地的叛軍在占領了現在的土地之后,還不會滿足,會繼續西進?”
“天下之財,十之六七皆在關中。難道他們會放過么?”
如今關中的軍力還有些單薄,羽林軍正在擴軍,訓練新軍還需要一段時間。如果有戰事的話,那安西鎮軍中的三萬重甲和虎賁軍,怕是會成為主力。
“君上打算如何?”
李左車本想要詢問趙爽如何步軍,卻見他不屑一笑。
“如今占據西楚、魏、趙的張楚叛軍,就算我不去打,他們遲早自己也會亂起來。”
田言走在宮殿的長道上,隱隱聽到了殿宇之中陳勝憤怒的咆哮聲。
“怎么了?”
帶領田言的是農家昔日的一位兄弟,面對俠魁的提問,他還是說了出來。
“大王近來碰到了許多的煩心事。進攻南楚的軍隊被墨家打敗。武臣這廝攻下邯鄲之后,聽信了張耳、陳馀的話,自立為趙王。東面攻下魏地的周市,大王本想要立他為王,可他卻不聽話,偏要立魏國的魏咎為王,使者已經來了好幾次了,讓大王放魏咎東歸臨濟。”
田言聽著,臉上并沒有多少表情。
陳勝立都于陳地,這座中原的重鎮。
當年昌平君叛秦,便是自這里,扼守住了秦軍的后勤通道,置李信二十萬大軍于絕地。
陳勝打下來這里之后,派遣大軍向著周圍略地,但如今各路大軍的進況都不如他的意。
田言見入了宮殿之中,此時的陳勝已經冷靜下來,恢復了王者的禮儀。
昔日的田言是俠魁,陳勝是她手下的堂主。不過現在,卻已經不同。
田言并沒有矯情,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見過大王!”
見田言如此,陳勝終于松了一口氣。聽說田言要見他,陳勝還一陣為難,畢竟,如今他軍隊之中不少將領都是出自農家,理論上田言是他們的首領。
如今見田言如此恭順,陳勝也沒有擺出王者的威儀。
“阿言,你來了。我還正在想賜給你一塊富庶的封地,你想要哪里?”
對于陳勝拉攏安撫的話,田言拱手。
“天下富裕之地,莫過于關中。大王想要賞賜,就封一塊關中的土地吧!”
陳勝皺著眉頭,他倒是想要封,可關中也不在他的手上。
“阿言,你是什么意思?”
“如今各路義軍,或是被帝國大軍剿滅,或是割據一方,自立為王。相比數月之前,大王振臂一呼,天下響應的局面,如今義軍的情勢,太過萎靡。大王知道,這是為什么?”
陳勝聽著田言的話,皺著的眉頭微微舒展。
“阿言,你說!”
“大王于數月之前,號令一呼,天下響應,便因為大王手掌大義。”
“大義?”
田言拱手一禮,低下了頭,話語鏗鏘有力。
“天下之大義,莫過于滅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