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午后閑暇。
上林苑中,麋鹿悠閑的在林中漫步。
一頂小帳,支在河邊,周圍還有一匹被拴著的戰馬。
趙爽坐在帳篷前,支著火堆,正在烤肉。一旁,還放著兩壇酒。
“三川正在大戰,你這個丞相倒有閑心野游。”
曉夢拿著秋驪,人還沒有接近,話便已經到了。
趙爽頭也沒有抬,正在用刀割肉。曉夢緩緩走來,也不客氣,坐在了他的對面。
“看你這樣子,掩日沒有捉拿到?”
曉夢看著趙爽,嘴一鼓,有些生氣。
“你看都沒有看,你怎么知道的?”
“你要是拿住了掩日,還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還不早就裝出了一副高人風范?”
“我哪有你說的這樣?”
曉夢從趙爽手中搶過了剛剛烤好的一盤肉,吃了起來。
“掩日這廝實在是太不要臉了,我帶了幾百個人去堵他,結果這廝一點也不講江湖道義,跑到了農家的亂軍躲起來了。”
“農家?”
趙爽咬了一口肉,閑聊之中抬起了頭,有些詫異。
“我也覺得奇怪,掩日這廝什么時候和農家的人勾結在了一起?”
趙爽聽了曉夢的話,微微一嘆。
“這世道變化的太快,昔日的仇敵都變成了朋友了。”
趙爽的感嘆并沒有引起曉夢多大的反應,低著頭,將盤子里的吃的很快吃光了。
當趙爽低下了頭,看這樣子,急眼了。
“你怎么把我的也吃了?”
“手快有,手慢無,吃飯的時候哪有講交情的。”
“你這小不要臉的,把我的拿來!”
面對趙爽的話,曉夢嬌俏一笑,收了收腰,挺了挺胸,散發著外放的氣場,猶如一朵正在綻放的嬌艷花朵,挑釁著。
“有本事來拿啊?”
營帳之中,掩日坐在草榻上,剛要起身,手臂上便傳來了一陣撕裂的痛感。
秋驪劍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傷痕,尤以手臂上那一劍最重。
雖然經過了處理,可短時間內,掩日的戰力要大打折扣。
帳外是張楚軍士卒的聲音,有些嘈擾,似乎是因為吃了敗仗,軍心有些躁動。
這座營帳尚屬偏僻,不過周圍的士兵卻與一般的士卒不同。
掩日潛伏在秦軍中很久,自然能夠分辨出軍隊士卒精銳與否。
張楚軍中將校士卒多出身農家,本身并沒有經過專業的軍事訓練。陳勝起事之后,一路攻城略地,攻占了帝國郡縣之中的武庫、馬場,搶奪了戰車、馬匹、兵甲。農家的弟子奪了這些軍資,武裝起來,便算是士兵了。
雖然之后,韓魏楚等國的舊臣也參與其中,可他們各懷心思,紛紛打得是復立故國的主意,必不肯全心全力,為張楚訓練軍隊。
可掩日察覺得出來,帳外守候著他的士兵,都是精銳,看根底,有些魏國武卒的底子。、
如今還是白日,掩日坐在帳中,顯得有些煎熬。
當日被道家的曉夢率眾圍攻,掩日無奈之下,才躲進了張楚亂軍之中,可農家的人并沒有為難他,反而為他療傷,一日三餐好生供應。
可就是限制了他的行動,似乎在等待著誰。
掩日猜想,這幕后之人至少要等到晚上才能見他。為此,他已經等了許多個夜晚。
帳外忽有些異動,掩日的戰力雖然打了折扣,可感知依舊靈敏,握緊了手中的劍。
直到,一個全身罩著黑袍的女子走進了營帳之中。
“掩日大人不必如此,我并沒有敵意。”
來人脫下了外罩,露出了真容。
“田言?”
“沒有想到大人還能記得我?”
掩日心中有些警惕,田言為什么要救他?而且,還要在這白日進入張楚軍中,不怕別人起疑么?
“你為何要救我?”
昔日的烈山堂主乃是羅網天子一等殺手驚鯢,可掩日料想,便是放到現在,田橫這廝也未必會留有情面,更何況他那個十分可疑的女兒田言。
“昔日的農家與羅網是敵人,可今日還會是敵人么?”
田言很是直接。可掩日此時聽來,卻是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是的,現在天下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趙爽!只不過我沒有想到,農家的俠魁卻是比那些頑固的六國中人更通情理。”
掩日看著田言那張年輕美艷的臉,可心中卻一點也無輕視之意。
“只是俠魁此時想要羅網做什么?”
掩日自然不相信田言只是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就會救他,一定有著別的企圖。可掩日沒有想到,田言的野心這么大。
“我想要羅網為我效力。”
“你?”
面對掩日的輕視,田言并不惱怒。
“趙高已死,羅網精銳喪盡,要再度興起,必須在這亂世之中找到新的效力對象。”
田言所說,也是羅網所想。可他沒有想到,田言看得要遠比他透徹。
“不過如今之世,羅網能夠找的也值得托付的也不過寥寥幾家。齊國之田氏自有稷下死士,何須羅網?楚國之項氏如今正在收羅公輸家和冀望谷的余黨,還有其他的一些楚國故舊的勢力,且以項梁的個性,斷然不會接受羅網效力。魏國之魏咎倒是正缺江湖力量,可魏國如今受制于齊楚,其能成王位,只是齊楚兩大勢力之間的需要緩沖地帶,羅網能夠看得上么?至于趙國之武臣,不過是被張耳、陳馀操弄的傀儡,不值一談。”
田言一句一句說來,最后看向了掩日。
“屬天下之大,除了我,還有誰有能力又值得羅網效力?”
“可你終究只是一個女人!”
田言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可話語卻讓掩日心驚。
“女人便不能掌控這天下了么?”
“你想要做什么?”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羅網的精銳散盡,可你和六劍奴依舊在,七位天字一等的刺客,便是我冒險前來此地的原因。”
“冒險?”
“你該不會以為這三川境內,此時還是張楚軍說了算吧?李信的飛軍數擊攻入三川的張楚軍,張楚軍大敗。此時李信的飛軍離這座后勤轉運的營寨不過數里,也許下一刻就會攻入帳中。”
仿佛印證了田言的話語,便在她話音剛盡,這座營帳外忽然響起了漫天的響聲。
一股狂風吹過,營帳之外是逃命的張楚軍士卒,可守護這座營帳的士兵,卻是紋絲不動,仿若雕塑一般。
田言看著掩日,說了最后一句話。
“你可以選擇留在這里,看著羅網消失殆盡。也可以選擇跟隨我,離開這里。”
面對田言最后的通牒,掩日于這亂景之中,看了她很久,最終低下了頭。
“屬下見過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