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巍峨屹立,俯視湞水不舍晝夜。
江小乙吃了一個商人的宴請,答應按時間把碼頭泊位給他留著,稍吃喝了幾口,就起身告辭。
他心思郁結,也沒讓身邊的屬下跟著,一個人信步走進了熟悉的街道。
屬下正眼熱一桌好酒好菜,又要收取商人好處,自然樂呵呵留了下來。
江小乙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從小乙到小乙哥,再從小乙哥到耆長哥哥,他也變成了一個四十歲的先天境界的高手了。
全安周圍三百里方圓,誰不知道江小乙的赫赫威名,不,就是在整個平安縣,全安江小乙也是一流人物,連縣尉大人見了都以禮相待。
按理說,獲得這樣從小就夢寐以求的地位,又攝取了從來沒有想過的財富,江小乙應該春風得意才對,但是沒有,自三年前開始,他的臉上就很少露出笑容了。
他的修為晉入了先天境界大圓滿,再也無法寸進。
他想盡了辦法,花了大價錢收集各種武功功法和心得,但收集到的所有功法和心得中,對先天大圓滿如何突破成煉氣七層的描繪極少。
他只得到了一個大概的修煉方向,必須凝練神識,才能突破境界,邁入煉氣七層。
為此,他把自己的所有家財給縣尉大人奉上,希望得到突破的指點。
但縣尉大人并沒有收他的所有家財,卻感于他的虔誠,對他說了實話。
先天晉升煉氣,凝練神識之法,各門各派都有,但是,都被奉為門派瑰寶,絕對不肯示之于外人。
如果江小乙愿意加入他所在的門派,他愿意介紹江小乙入門,并擔保他絕對可以得到突破晉升之法。
當江小乙得知,這個叫西竹門的小門派的突破之法,只有不到一成的成功率后,委婉地拒絕了縣尉大人的好意。
他是太華派弟子,豈能為了區區突破的功法,背門而出,加入其它門派呢?
江小乙一有時間,就往大山里的石灣大山谷跑,大家都知道他出生石灣,也不在意。
這幾年,他把石灣附近幾百里的大山都翻了一遍,可丁點太華派的痕跡都沒有找到。
岳師這么一個大活人,似乎就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一樣,沒有任何人見過他,也沒有任何人聽說過太華教。
江小乙有些迷茫,習慣性地從鎮東慢慢渡到鎮西,在一片奉承聲中,又從鎮西慢慢走了回來。
剛到中街,就見一個身著樸素的少女從北邊走了過來,心里不由一跳。
這少女清麗雅致,明目善睞,簡樸的衣裳也不減其卓越風姿,行動間足不沾塵,感受到他的目光,淡淡地看了過來。
江小乙心里一緊,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從一個小跟班,一直爬到耆長之職,統御全安附近三百里治安,經過的廝殺打斗不知凡幾,擁有豐富的識人經驗,只憑感覺就察覺這少女的恐怖。
他瞬間提起了全身功法,混元功洶涌澎湃地運轉了起來,四周平地生風,灰塵樹葉揚起,街邊的行人如受猛擊,都不由自主向外倒去。
那少女微微一偏頭,街面上一切的風聲勁力全部消失,灰塵落地樹葉歸根,行人只感覺一個趔趄,就都站穩了身體,看了看周圍,發現完全沒有什么異常,又狐疑地看了看站在街中間的江小乙,不敢得罪,忙低頭走遠。
煉氣高階的高手!
江小乙瞬間就得出了結論,這樣的高手,至少可比擬縣尉大人,不是他可以匹敵的。
江小乙忙低下眼簾,微微頷首致歉。
他剛才的行徑,雖是本能反應,但多少帶有些許敵意,如果這恐怖的少女不依不饒,教訓他一頓,他也沒地方喊冤。
江小乙低了頭,就要向自己的公事房走去,眼角掃過對方,發現對方正幽幽看著他,眼中似乎有些喜意。
江小乙轉身而過,才走了一步,突然又停了下來。
二十年前,岳師不就這樣,從中街北口走了進來嗎!
會不會,這個少女,也是從太華教出來的?
自己可不可以,從她的口中,得到岳師的消息呢?
江小乙的身體有些發抖,神情有些激動,身體僵直地轉了過去,顫抖著問道“仙子可是來自太華?”
岳靈兒收斂著氣息,驚奇地看著眼前江小乙。
她也萬萬沒有想到,才來到這個世界,進入第一個城鎮,就見到了一個身懷太華混元功的人。
看來,要找到父親和娘親,不是件困難的事了。
岳靈兒見對方和自己說話,不由感到一陣尷尬,心里暗暗埋怨父親,怎么不教教自己這里的語言呢?
江小乙見對方不說話,只看著他,又問了一聲,心里的興奮慢慢消退,開始失落起來。
怎么可能這樣巧呢?
岳師雖從北邊而來,但無數的山民也都從北邊而來,更有在橫斷山修煉的野狐禪,也經常從北邊而來。
見對方不理,他也不敢多說,又微微頷首,剛要離開,就見對方雙手一抬,前后穿插,不急不慢地舞動了幾下。
“啊……”
江小乙驚呼出聲,這……這是混元功第六層的演練架勢。
江小乙狂喜,沒錯了,這肯定是太華派出來的高手,忙鞠躬道“弟子江小乙,見過……”
到了現在,他還沒有聽到對方講話,不知道對方如何稱呼。
岳靈兒見對方眼中的喜意,知道自己猜測得沒錯,這就是父親留在這里的人,左右看周圍面露驚訝的路人,擺手道“找個清靜的地方說話。”
江小乙完全聽不懂對方說什么,但看她神情,顯然不欲在街上多說,忙伸手延請,帶著岳靈兒回了他家。
有了江小乙的幫助,岳靈兒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掌握了這里的方言和這個世界的通用語言,也認得數千文字。
“你說,岳師代替前任耆長,護送道童去了永安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當岳靈兒通曉這里的語言文字后,第一時間就詢問父親的下落,誰知卻得到這個結果。
江小乙苦笑道“師姐,我也是升任耆長后,才慢慢探聽到這些消息。”
“據說,當年岳師那一隊,還碰到了野狐禪的劫掠,但是被岳師等人打退了,道童小隊平安到達了永安道宮,韓緣因而進入了大羅宗,我們平安縣曾大肆慶祝。”
“前任聶鋒耆長等人,也都因此而受到了嘉獎。”
當年岳不群與聶鋒等人分開,緊接著又被賀一程追殺遠去。
因為賀一程沒有任何交代,就一去不復返,也沒有人把他的失蹤和道童護送聯系在一起,整個平安縣都在不知不覺中,躲過了一劫。
如果讓大羅宗知道,一個筑基期修士的失蹤,和平安縣的道童護送人員有關,整個平安縣可能都會被徹底清理,連江小乙可能都無法幸免。
“那岳師可能去了哪里呢?”
江小乙搖搖頭,道“岳師閑云野鶴,修為高絕,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師弟卻是不知。”
岳靈兒一臉的失望,知道從這個便宜師弟身上,不可能找到父親的去向。
當下,岳靈兒花了一天時間,把混元功的突破之法,凝練神識之法寫了出來,給了江小乙。
“師弟一人修煉,其實有很大的不足,即便突破到了練氣七層,以后的修煉也必定困難重重。”
門派中長輩師兄在,遇到各種各樣的疑難,都可以找到人解答,進步自然就快。
像江小乙這樣,一個人靠著一部功法修煉到先天大圓滿的,已經是資質很好,運道也非常不錯,才有的結果。
但在晉入煉氣期后,沒有人經常提點,修煉偏方向是大概率的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想要突破筑基期,幾乎是妄想。
江小乙捧著岳靈兒書寫的突破之法,手都顫抖了起來,心中百感交集,多年的夢想,終于得以實現,對岳師和岳師姐的感激,簡直無以言表。
但是,岳靈兒的話語,再次讓他冷靜了下來。
“請師姐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