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疆以西荒海上,島嶼零星散布。
一座荒島上,忽有一道炊煙冒起。
幾個衣著樣式華貴,但衣衫破舊的青年,生著火堆,嘗試炙烤褪去羽毛開膛破肚的海鳥。
但炊煙剛剛升起,便有人出現在面前,一腳將火堆踩滅。
腳的主人是個年輕道士,冷冷看著面前這些華服男女:“三令五申不許生火!還當在你們郢云城王宮里?”
那些華服男女原本大怒,但聽到對方后半句話,不得不將一口氣壓下去,向道士認錯:“道長,我們也只是想生火做些熟食……”
“找你們爹媽去。”道士冷冷說道。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過來:“年輕人不懂事,道長不要見怪。”
道士看了對方一眼,神情緩和一些:“看好他們,否則對大家都沒好處。”
“一定,一定。”中年男子連忙說道。
道士離開后,這人神情便陰沉下來,冷冷掃視旁邊幾個晚輩。
那些華服少年少女,都低下頭。
“他說錯了嗎?”中年男子冷冷問道。
眾人連忙答道:“王叔,我們再也不敢了。”
中年男子注視面前一群晚輩半晌,最后嘆一口氣。
他拿起穿在樹枝上的生肉,以自身陽剛氣血將之蒸熟,然后交給眾人:“道士雖然無禮,但他說的沒錯,這里不是郢云城,我們務必小心,務必忍耐。”
眾人連忙應聲,接過東西吃起來。
中年男子見了他們狼狽模樣,心中不禁再次暗自嘆氣。
他不忍再看,離開此地。
遠方,有個青年在等他:“父王。”
中年男子默默點頭,當先而行。
青年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講。”中年男子問道。
青年猶豫一下后,終于還是開口:“父王,兒臣聽說岸上有消息流傳,南陳王室,整個降了,東唐李穹如今更是奉長安命令管理我大楚之地……”
中年男子停步,轉頭看他:“你想說什么?”
青年猶豫半晌,終于還是鼓起勇氣:“父王,長安勢大,我們難以抵抗實在非戰之罪,不算愧對祖先,我們不如也……也降了吧!”
話全說出口,他神情反而坦然,靜靜等待自己父親的審判。
中年男子并未動怒。
他沉默良久之后,輕嘆一聲:“遲了。”
青年一驚:“怎么會?”
“你方才也說了,東唐李穹,領了長安所謂楚地總管一職,占了我們大楚的地方。”
中年男子語氣中盡是疲勞:“我們不僅回不去了,更有無數長安人,想拿我們的人頭做功勛,不想我們同樣投效長安,去跟他們搶位子。”
青年聞言,雙目中也流露絕望之色。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青年聲音艱澀。
中年男子視線望向更西方。
“向西去,是傳說中的中土。”
他徐徐說道:“如果這里實在待不下去,我們冒險一搏,漂洋過海向西去,或有一線生機。”
青年看看左右,然后悄聲道:“父王,宜早不宜遲。”
中年男子說道:“傳聞中,中土強者如云,我們作為外來者,又哪是那么好立足的?不過,已經有人先過去打探了,我們等等回信,至少先對中土有個了解再說。”
“父王所言甚是……”青年頷首。
不過,還不等他把話說完,遠方天際忽然傳來令人驚心動魄的壓力。
父子二人齊齊大驚。
他們轉身向遠方眺望,就見一團霧氣,自遠方飄來。
“云霧隱含凌厲之象,似是劍氣……北齊霧天峰的劍道!”
中年男子神情凝重:“這等修為,必是林英親至,長安城的人來了!”
他心中生出絕望的感覺。
因為林英并非單人來此。
長安來襲的方向也不止一面。
而是四面八方,都有高手包圍上來。
周圍這片海域,數個島嶼,全部都被長安高手團團包圍。
與之相對,島嶼上也升起一個個強悍的氣勢。
西楚紫城山掌教,張碧凝。
西周楊氏家族家主,楊庭。
西楚宣河書院前任院長,賈璋。
三位第九境高手一起現身,神情都前所未有嚴肅。
在他們身旁,西周武道大派,縱橫西海的碧鰩島島主,更是臉色難看。
雖然還有少數人散布在其他島上,但這里是他們臨時落腳的大本營。
明明才剛轉移過來不久,但卻被長安找到,全部一起堵了個正著。
消息如何會走漏?
有內奸?
幾人心中生出同一個念頭。
就在這時,便見一個島上,有人飛騰而起,投向長安陣營。
先前那對父子見狀,全都目光一閃。
飛起的人,居然是他們西楚王室項家的同族中人。
林英身旁云霧散開些許,現出一個神色冰冷,仿佛沒有任何情緒的男子。
男子開口說道:“奉長安令,西楚項家有誠心投降者,不傷其性命。”
西楚眾人都認出他來:“唐澤?居然是你?!”
有人破口大罵:“我大楚素來待你不薄,你居然投效長安,反過來令人來追殺我們?”
唐澤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唐某正是顧慮昔年王上知遇之恩,因此為長安效命,以求能換更多項家人不死。”
西楚王室眾人,雖然有不少人怒不可忍,破口大罵。
但也有人,心中動搖起來,甚至是暗自驚喜。
“妖言惑眾,先取你性命。”
紫城山掌教,道家第九境真人張碧凝冷聲說道。
說話同時,便有一道劍光沖天飛起,目標直指唐澤。
唐澤站在半空中動也不動。
他身旁重重云霧里,也有一道劍光飛出。
這劍光看起來不如張碧凝真人的劍光靈動,也不像對方劍光可以飛越遙遠距離。
但此刻在這百米之間的區域里,比對方更凌厲,更迅捷!
劍光一閃之下,已經將張碧凝的飛劍擊退,叫唐澤安然無恙。
第九境武道君王,霧天峰掌門林英的身形自云霧中出現。
另外一邊,西楚王室被長安天閑殿收買拉攏,暗中通風報信的幾人,正欲逃離海島,沖向長安陣營的時候,他們身邊周圍空間忽然扭曲。
原來是西楚宣河書院老院長賈璋出手。
第九境大儒的家國天下,直接就要把他們全部攝拿,裝進獨立天地里。
不過,賈璋的家國天下還沒來得及徹底鋪展開,便忽然燃燒起來。
賈璋目光一凝,看向旁邊。
在那里,熇原書院院長曹然然現身,平靜拱拱手:“仲玉兄,久違了。”
賈璋沒有答話,但神情明顯嚴肅起來。
他在看看四周。
除了林英、曹然然之外,還有周地荒雷派掌門卓罪、晉地稷光書院院長元哲、唐地鄭氏家族家主鄭天峰三個第九境高手同時到場。
他們將包括西方在內的所有方向全都包圍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
但更讓賈璋等人憂心的是,他們隱隱感覺,周圍還有高手隱藏,威脅更大。
一直扶保西周王室的楊家家主楊庭徐徐呼出一口氣:“看來,長安今天是要斬草除根了。”
卓罪向楊庭抱拳一禮:“楊家主,你我交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你和姬放當年在周地并稱刀劍雙絕,實力更在卓某之上,卓某佩服。
不過這段日子里,卓某勤學苦練,自問有少許進步,今日再請楊家主賜教。”
說罷,他直接便是一掌劈向楊庭。
“怕你不成?”
楊庭當即揚刀出鞘,迎戰卓罪。
他楊氏家族的碧波刀施展開來,猶如碧波萬頃,汪洋無盡,刀勢浩蕩連綿,又仿佛驚濤駭浪無比狂暴,著實不同凡響。
西周王朝此前公認,他是僅次于周王姬放的西周武道第二人。
卓罪此前跟他交手,不曾占到任何便宜。
若非對方此前且戰且退,只是謀一條出路,卓罪甚至還可能吃點虧。
但這次再交手,只是第一招,楊庭就察覺不對勁。
僅僅三、四個月時間,卓罪竟然實力大進。
一掌之下,恍若九天神雷劈落。
楊庭的碧波刀,一時間竟有些接不住對方的肉掌。
當初東唐的云漠、執塵道人、燕昔時之流,便曾實力大進,眼下就在一旁虎視眈眈的鄭天峰,同樣是在一年不到的時間里從第八境突破到第九境,那么眼下卓罪實力大進,也是因為長安城的緣故嗎……楊庭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而卓罪則再次一掌劈下,正中楊庭刀背,震得他手指發麻,虎口欲裂。
“此為九霄雷掌,乃本派大荒雷掌經長安烏云先生指導后,卓某鉆研而成,請楊家主幫忙斧正一二。”
卓罪說話同時,手下不慢,掌出連環,當真猶如九霄之上,神雷不斷劈落,形同天罰。
楊庭一時間顧不上答話,全力抵擋,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他眼角余光掃過,就見晉地稷光書院院長元哲展開自己的家國天下,一下子將附近幾座島嶼的人,全部攝拿進去。
與此同時,鄭天峰從天而降,仿佛神山飛來,然后落地。
一座小島不停震動。
而鄭天峰形同巨靈神一般,橫推島上西周王族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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