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府一行人一路南下。
但路程走了還沒到一半,他們便忽然停步。
前方半空中,有紫蛟阻路。
這是中土東北方韓家大寧皇朝,只有皇室才馴服的大妖。
來者,乃是大寧皇室中人。
衍圣府地處中土東北一帶,正是在韓家大寧皇朝的地面上。
雙方關系,難稱和睦。
即便明面上沒有撕破臉,私底下的暗斗則不在少數。
孔清心中微微一動,能感到對面隆重的威嚴皇者之氣。
他出了轎子,定睛看去,果然就見紫蛟頭頂,站著一個身材瘦高,面目威嚴的中年男子。
正是如今大寧皇朝的掌舵者,寧皇韓風。
韓風望著遠方衍圣府一行人,開口說道:“孔老是為長安而去,還是為九峰書院而去?”
孔圣真沒有出轎子,但聲音從中傳出:“老朽同寧皇目標一致。”
寧皇韓風言道:“這真是最好不過。”
論新仇,他第九子韓平璋死在長安人的手上。
論舊恨,當年仙跡事變,他是親身參與突襲十二閻羅的人之一。
二者交織在一起,雙方幾乎沒有談和的可能。
從意愿上來講,雙方也都沒有這個想法……
從這個方面來說,衍圣府也是一樣。
不過,衍圣府歷史上有過突然掉頭轉向的事情,叫寧皇韓風心中有些不托底。
孔圣真、孔清二人大約洞察對方想法,但他們并不多做辯解,只是邀請對方同行,大家一起前往九峰書院。
太清宮同衍圣府的動作,像是在中土大地上吹響號角。
風起云涌間,各方強者,一同動身前往鏡湖九峰。
中土佛門三大圣地之一的中岳寺里,空緣方丈立在大雄寶殿內,看著面前佛祖像,久久不語。
這時,有門下弟子前來稟報:“方丈,靈光寺智燈禪師來訪。”
空緣方丈轉身:“有請。”
少頃,一個白眉老僧,身披袈裟,出現在空緣方丈面前。
正是佛門另一大圣地,靈光寺的智燈方丈。
“我佛慈悲。”兩僧一起雙掌合十。
見過禮之后,智燈方丈輕聲問道:“空緣師兄,可是在猶疑,是否向東而去?”
“并非如此,貧僧只是在等智燈師兄。”空緣方丈言道。
他們兩個,同長安城,或者說十二閻羅的恩怨極深。
慧覺、智光、法寧、法心等門人折在長安城便先不提了。
距今三十九年前,十二閻羅攻破雷音寺。
空緣方丈恩師,正是隕落于那一役。
而三十二年前,群雄赴仙跡,突襲圍攻十二閻羅時,靈光寺亦是主力之一。
只是十二閻羅強橫兇蠻,即便因為仙跡變動和內亂導致各自元氣大傷,被靈光寺、太清宮等人突襲,但想要他們一個個交待在那里,靈光寺等地方也都要付出慘痛代價。
智燈方丈的恩師,同時也是上一任靈光寺方丈,開創靈光寺基業的釋法禪師,便是這一戰的犧牲者之一。
空緣方丈同智燈方丈攜手,一起出了中岳寺,然后東行,趕往九峰書院。
“心和師兄那邊,怎么講?”智燈方丈一邊走,一邊問起佛門三大圣地中另外一家菩提寺的動向。
空緣方丈靜靜答道:“他們無意同我們一道。”
略微頓了一下后,他輕聲嘆息:“說不定……還會阻止我們。”
智燈方丈默默點頭:“罷了,此事以后再說,劉施主呢?”
空緣方丈搖頭:“他一直在盯著西邊,聽聞先前景皇趙碩聯絡各方代表時,大宣便是最不上心的。”
中岳寺、太清宮等名門圣地,都在中土劉家大宣皇朝地界里。
“有趙碩前車之鑒,他該不至于還打著借刀殺人的主意吧?”智燈禪師搖頭。
“或許,還真不是。”空緣方丈緩緩說道:“可能是以為,他仍然覺得西邊威脅更大。”
智燈禪師聞言,微微默然,沒有說話。
空緣方丈轉而問道:“大乾那邊呢?”
“說是在閉死關,驚擾不得。”智燈禪師雙掌合十:“說不定,這位才是仍然打著借刀殺人念頭的人。”
靈光寺位于中土西北,乃是宋家大乾皇朝的地界。
空緣方丈嘆息:“不說是一盤散沙,至少也是半盤了。”
智燈方丈言道:“雖然邪焰滔天,但我們還是要直面其鋒芒,不可拖延。”
“是啊,十二閻羅轉世重修,如果繼續拖延下去,這次解決不了,以后便更難了。”空緣方丈點頭。
兩個老僧都不再多言,默默趕路,前往鏡湖九峰。
同一時間,一道劍光,自南方飛向九峰書院所在的地方。
不過,等到漸漸靠近之后,劍光反而慢下來。
光輝散去,露出一張五官相貌平平,但隱隱透出凌厲氣息的男子面龐。
男子腰間懸劍,駐足半空,遙望遠方天際,似在期盼著什么。
不過,他忽然神色微微一變,轉頭看向另外一邊。
遠方天際,空間仿佛忽然裂開,另一道劍光,從中飛出,然后來到這男子面前。
男子面無表情:“古師兄,我真不希望你今日來到這里。”
另一道劍光,光輝散去,傳出陣陣輕咳,現出又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姿。
正是蜀山北宗宗主,古樸。
古樸輕咳:“我不忍見你……咳咳……見你走上邪路……咳咳……”
對面男子搖頭:“你以為我不想你出現在這里,是怕你壞事嗎?
我不想見到你,是因為你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你向長安卑躬屈膝。”
古樸連連咳嗽:“我一生只好揣摩劍道,無心鉆研攀爬,韓師弟你雖然背離蜀山,但我始終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迷途知返。
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在邪道上越陷越深,竟然連勾結妖族的事情都干出來了。”
對面腰間懸劍的男子,正是曾經的蜀山南宗宗主,韓飛羽。
只不過現在,蜀山南宗基本已經成為歷史,除了韓飛羽本人逃亡在外,余者僅剩下大貓小貓三兩只,不成氣候,紛紛隱姓埋名躲藏。
“古師兄這話,我可實在不敢當。”韓飛羽語氣淡然。
古樸神情嚴厲了幾分:“金翅大鵬鳥,你敢說不是你引來中土?”
“是我聯絡金翅大鵬鳥不假,我為什么要不敢承認?”
韓飛羽直視古樸:“若非師兄你借十二閻羅之力,又怎可能攻破我治下南峰?師兄這么忌憚妖族,卻仿佛忘了,長安城里也有妖族出沒。”
“我本無借助長安力量的打算。”古樸嘆息一聲。
韓飛羽則輕聲一笑:“所以,是他們送了你一件,你無法拒絕的禮物?”
面對譏諷,古樸神色平和:“就算沒有此事,我今天仍然會來,長安確實也有妖族活動不假,但在長安制約下,他們除了對敵之外,從不傷人,韓師弟你又是否有把握,約束那些金翅大鵬鳥?”
“沒有。”韓飛羽搖頭:“可是,又為什么要有呢?”
古樸嘆息:“我們都是人,雖醉心劍道,卻不是為了把自己變成劍。”
“從一貫迂腐的你口中聽到這樣的話,真是難得。”韓飛羽不以為然:“不過,你也無需如此緊張,我本就沒有親自去九峰書院的打算。”
古樸了然:“你想坐山觀虎斗?”
“這只是其一,至于其二……”
韓飛羽微微一笑:“當然是不想你去九峰,相助長安了。”
古樸聞言,目光微微一凝。
韓飛羽點頭:“是的,不是你在這里攔住我,而是我在等你來,雖然誠如先前所言,我真不想看見你出現在這里,朝十二閻羅搖尾乞憐。”
古樸不再言語,只是默默注視對方。
韓飛羽平靜拔劍出鞘:“就沖你今天來了,便更讓我堅信自己是對的,蜀山決不能給你掌控。”
古樸跟他同樣的動作,腰間長劍鳴響著出鞘:“看著現在的你,也更讓我確信,今天,必須來。”
二人說罷,便有漫天劍氣,四下里激蕩。
周遭數百里方圓天地中,全部都被凌厲劍氣所籠罩。
蜀山三大絕學劍術之一的劍氣天下,兩邊一模一樣,施展開來,于天地間不停碰撞。
韓飛羽目光凌冽,劍招先一步生出變化。
仍然是劍氣天下,但劍氣彌漫間,卻生出不同的奧妙。
劍氣凝聚而成的白澤之相,重新出現。
失去天物劍后,叫韓飛羽確實混亂了一段時間。
但身為武皇第四境的劍道高手,他自身劍法造詣和天賦悟性,都不容小視。
更何況,他同樣修煉白澤妖血。
經過這段日子以來的不斷努力,韓飛羽劍道逐漸推陳出新。
不同于昔年蘇破的白澤魔劍,但具異曲同工之妙,屬于他韓飛羽自己的劍道,逐漸成型。
魔劍,慢慢被熔煉在蜀山劍道之中。
一朝功成,韓飛羽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瓶頸也漸漸松動。
更高境界的大門,在他眼前不再是若隱若現,而是慢慢清晰起來。
此刻的他,回首再看從前的蜀山劍法,便漸漸感覺,破綻越來越多。
不過,韓飛羽此刻發現,古樸的蜀山劍道,同樣生出變化。
仍然是昔年的蜀山劍術,但此前存在的一處處破綻,此刻卻大多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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