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儒家高手如何,張東云其實不甚在意。
他在意的是那個樹妖。
在意的地方,到不在于對方本身,而是看重她與楚搖光之間的關系。
通過這個修道的樹妖暮靄,或許有找到楚搖光的辦法。
又或者能了解一些楚搖光這些年來的變化。
其實,真要說起來,張東云如此在意那位從前的八妹,同樣不在于對方本身。
反正,不管她是忠是奸,只要敢使壞,不進無敵城范圍內則罷。
進來了,張東云就直接教她做人。
之所以希望能盡早找到楚搖光,原因在于張東云有個懷疑。
當年仙跡事變中,她有沒有得到仙跡碎片?
雖然她自己說沒有,張東云先前跟她近距離接觸的時候,也沒有察覺仙跡碎片在她身上,但在確定她所言真假前,還不能下定論。
她是從前那個跟結義兄妹患難與共的楚搖光也就罷了。
如果她已經變了,那她關于仙跡碎片的說法,便同樣值得懷疑。
或許,她跟沈和容一樣,仙跡碎片落在了別人手中。
又或者,仙跡碎片被她藏在某個地方,沒有隨身攜帶。
當然,也可能她真的沒有。
但這都要等找到她之后,才能查明真相。
當下沒有其他仙跡碎片的下落,張東云便先琢磨楚搖光這邊。
得到沈和容的碎片后,無敵城存續時間大大延長。
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張東云還是希望盡可能多收集這些仙跡碎片。
希望敖空和祁墨守在南荒,能早日送回好消息。
張東云把事情交給敖空后,便不再多想,專注于自己手頭的事情。
一方面是整個中土,連同北莽、南荒都臣服長安,將這些頭緒理順。
另一方面便是關心沈和容帶人教書掃盲。
除此之外,便是張東云抓緊自己的武道修行。
假使有朝一日,他自身便無敵于天下,那就不用再擔心無敵城的存續時間。
日子一天一天過,張東云專注于自己的事,不覺時間流逝。
直到某一天,原本正在關注沈和容那邊進展的張東云,忽然心中微微一動。
他立馬手再次于半空里一抹。
隨著他這個動作,便有光影圖像呈現。
源自敖空身上的符印。
張東云目光一亮。
暮靄,回來了。
當初打探的消息,倒是沒有太大偏差。
宅子里說是主人家外出訪友,不用太久便回來。
如今,果然回來了。
當然,宅院里的奴仆,不可能知道自家主人這一趟所謂的訪友,直接訪到能將近有十萬里之外去……
就像這些凡人,不知道他們家這位孀居的夫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張東云都特意吩咐敖空,說是守屋待樹,但不能守得太近,以免對方還沒進門,便察覺有人等著。
敖空人雖狂傲,但行走江湖多年,經驗豐富,見張東云言之有理,便退出老遠。
他雇了其他人在鎮上盯著,只要那家主人回家,便來稟報。
如此通訊,便需要不少時間。
不過對方果然沒有察覺,返回宅院后,便仍像往常一樣,仿佛回到自己家中。
暮靄隱居于此多年,不問世事。
外界不了解她行蹤,她同樣也很少跟南荒妖、魔同道打交道。
自顧自離家,如今也是自顧自返回。
是以,直到敖空上門前,她都還不知道,南荒大地,其實已經經歷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過,敖空這一上門,她頓時便有所察覺。
在敖空當真登門前,她沒有動作。
南荒妖、魔橫行,各類大妖和人族修行者時常往來于天際。
便是當真從小鎮上空飛過者,也不是沒有。
暮靄靜心隱居,不問外事。
她有心隱藏,無心經過者,自然毫無所覺,于是大家便兩不相干。
是以察覺敖空靠近小鎮,她仍然像往常一樣不予理睬。
但很快,她元神中,隱隱浮現幾分預兆,仿佛平靜的水面綻開漣漪。
來者,是專門沖她來的。
“何方來客?”
敖空距離鎮子還有段距離,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
他不禁挑了挑眉梢:“這等感知的本事……陽神?”
當下敖空還是第十二境的修為境界。
但他同時身兼幻蜃和幻天龍兩大魔道變化,藏匿自身行跡堪稱一絕。
第十三境的人,也不可能察覺他到來。
尤其是,雙方還相距很遠距離。
如此敏銳,對方必然是第十四境無疑。
而且,神魂極為靈動。
“料不到妖、魔活躍的南荒,居然藏著一個道家陽神。”
被發現了行跡,敖空不慌不忙:“問我是誰,我叫敖空,你可曾聽過?”
那女子答道:“有過一些耳聞,聽說是中土那邊的人。”
敖空笑笑:“聽過就好。”
說話間,他人已經到了小鎮上,直接出現在宅院內。
院子立涼亭下,坐著一個老婦人,身旁有不少奴婢伺候。
不過,這些奴婢此刻像是全然沒有看見面前院子里,忽然出現一個身材高大,披頭散發的男子。
在他們看來,自家主人在亭子里乘涼午睡,于是他們紛紛噤聲,不敢打擾老婦人安歇。
但在張東云和敖空看來,老婦人這時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她模樣漸漸變了,化為一個氣質有些縹緲的青年女子,面目隱隱籠罩住霧氣下,令人看不真切。
其雙目明亮如星,同敖空對視:“十二閻羅中的‘猿龍王’,找老身何事?”
說話間,有無形的霧氣,向四方擴張。
但宅院中的奴仆,還有外面小鎮上的百姓,都對此全然沒有察覺。
霧氣繼續向外擴散,幾乎只在瞬間,便已經籠罩方圓千里之地。
于普通凡人來說,一切都毫無所覺。
對涼亭里的女子而言,則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她是在檢查周圍環境,看出了敖空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她不曾發現。
雖說以她陽神境界的神魂感知,這世間少有人能躲過,但今天外人忽然上門,由不得她不多加幾分小心。
敖空見狀,渾不在意,徑自說道:“一來,請你往長安城做客,二來,跟你打聽個人。”
暮靄靜靜與他對視:“長安城……”
方圓千里籠罩,霧氣甚至還徐徐擴散。
如此廣闊的疆域里,除了凡人百姓之外,還有修行者。
雖然對暮靄、敖空而言,大都是些修為不濟的小魚小蝦,但通過這些人,“長安城”幾個字,已經入了暮靄的耳。
南荒最頂尖的幾大妖族和魔門圣地,紛紛臣服長安。
自他們向下,層層推進,于是南荒大地上越來越多的人和妖,知道這里換了新主人。
消息散布,如今正是紛亂之際。
通過這些修行者,暮靄大致了解何為長安城。
“長安城,是你們十二閻羅所建?”暮靄問道:“你要打聽的人,又是誰?”
敖空言道:“楚搖光。”
“這可奇了,你們不是一起的嗎?”暮靄搖頭:“老身怎會知道她的事?”
敖空目光冷了幾分:“嘿,老子今天既然來找你,自然知道星河帛是你給她祭煉的,你又裝什么糊涂?”
暮靄注視他,目光比方才更明亮,也更刺眼:“她這么跟你說的?”
敖空冷笑不語。
暮靄同他對視半晌后,終于點點頭:“好吧,既然你知道了,那老身不妨直言,星河帛確實是經由老身之手,你問這個做什么?”
敖空嘿然道:“當初煉寶,是怎么一回事?”
“沒怎么,老身同楚妹子投緣,她轉世重修,當時修為境界稍遜,尚未成就武道帝皇之身,所以老身祭煉一件法寶,給她防身。”暮靄言道。
敖空轉著脖子,環視四周:“便是在這里嗎?”
暮靄搖頭:“不在這里,當初老身外出游歷,在西域偶然碰見楚妹子,雖邀她前來做客,但她說有事在身,謝絕了老身的邀請。”
敖空追問:“西域哪里?”
暮靄看他一眼:“看你同楚妹子乃是結義姐弟,老身才多說幾句,你當老身是犯人?”
敖空笑笑:“那倒不至于,老子這幾年聽人勸,修身養性,輕易不與人為敵,更愿意多交朋友,不過要是有人想做敵人,老子也不介意。”
“老身沒興趣跟人交朋友,也沒興趣同人為敵,無人打攪最好。”
暮靄淡然道:“看你模樣,似乎現在同楚妹子不怎么對付了?如果你要找她麻煩,那恕老身不招待了。”
敖空仰頭望天:“麻煩……現在還說不準,老子是有些事,想要找到她問問清楚。”
暮靄搖頭:“那老身就更幫不上忙了,自當年一別后,我們再未見過,亦不曾通信,老身也沒法聯系上她。”
敖空笑道:“無妨,你說說你們當初在西域哪里見面,都做了些什么就好。”
暮靄語氣淡漠:“已經說過了,老身不是你的犯人。”
敖空再次冷笑。
“十一弟。”
張東云的聲音,忽然想起。
暮靄一驚,卻沒能在周圍發現張東云的蹤跡。
敖空聽了張東云的聲音,按耐住自己脾氣,看向暮靄:“老子也說過了,今天不想跟人動手,來此之相查明一些事情,為此還多帶了個說客來。”
說罷,他擺擺手。
一個巨大的蚌殼憑空出現,然后向兩邊打開,祁墨從中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