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先前還能迫使自己保持理智，不要因為對雷瀚的不滿而影響對霍一鳴的看法，那么現在，敖空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遷怒的火氣，恨不得先把這小子拍死。
這時卻聽張東云忽然說道：
“你們更愿意親手找雷瀚報仇，還是愿意看他死在這個年輕人刀下？”
敖空、沈和容、宗天璇三人，齊齊一愣。
“嘿，叫他死在這小子刀下，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敖空火氣盡消，面上露出獰笑：“而且必須要讓他知道，殺他的人是誰！”
宗天璇在一旁漠然沉默不語。
她畢竟不是楚搖光，沒有立場做這個選擇。
沈和容則少見地遲疑起來：“雷瀚如果真殺了七哥，怎么對付他，小妹都沒意見，但這個年輕人從小在獄龍派長大，對一切全不知情，現在又是城中一份子，積極沖殺在前，忠心耿耿，要他承受子弒父之后的種種，小妹以為不妥。”
敖空反唇相譏：“那只能怪他命不好，是雷老五的種！至于說是否忠心耿耿，正好看這一遭。”
“七哥畢竟沒死，即便真要殺他，也留最后一分體面吧。”沈和容輕嘆一聲。
宗天璇站在一旁，默默聽敖空、沈和容二人爭論。
她有楚搖光的記憶，對二人性情并不陌生。
不過，眼下親身經歷打交道，再同記憶對照，有更直觀的體會。
沈和容雖是儒家宗師，但對敵冷酷，素來趕盡殺絕。
但對自己人，則極為熱忱。
即便經歷先前一戰，在她心中同雷瀚仍留有半分香火之情。
或者，是因為雷瀚指摘明同輝是叛徒，讓她始終覺得，雙方鬧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為誤會的緣故。
跟大哥確信蘇破沒死，也有關系。
如果蘇破當時真為雷瀚所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然，假使確定了當年仙跡事變時，是雷瀚出賣了他們，那沈和容同樣不是現在的態度。
敖空畢竟是魔頭，兇性十足。
雖然近年來受張東云、沈和容等人規誡，所以漸漸收斂鋒芒戾氣，但大魔頭不可能短時間內變得人畜無害。
不過，令雷瀚、霍一鳴父子相殘，和他親手報仇捏碎雷瀚腦袋，對他來說，都非常有吸引力。
張東云提問之后，便不發一言，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傾向性。
宗天璇站在他身側，只覺這位大哥當真深不可測，不論是修為實力，還是心中想法，都叫人難以捉摸。
“說起來，他那原暗不滅體，十二妹你怎么看？”敖空沒有跟沈和容多爭論，換了話題。
“小妹需要一些時間。”
沈和容頓了頓后，補充道：“時間長短不定。”
這么說，就是有大致思路了……宗天璇在一旁聽了，心中暗道。
對沈和容而言，真要是沒多大把握，那就直接是否定的回答了。
不過，雷瀚源自宇宙暗晶的原暗不滅體，確實霸道。
同境界下想以法術將之攻破，太過艱難。
連沈和容第一次見了，都束手無策。
她眼下說有辦法，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幾分，而非徹底將之破除。
“小妹揣摩出一些思路后，請大哥、十一哥幫忙參詳，我們一起找出辦法。”沈和容言道。
敖空頷首：“好！”
他不像沈和容一樣，被雷瀚的原暗不滅體徹底克制到死，但也少了諸般手段不能用，影響實力發揮。
不用張東云的無敵城提升，敖空當前也是第十三境的魔道巨頭，見聞閱歷豐富，諸般道理參悟不淺。
他心中對這原暗不滅體，也有少許思路。
不過，相較而言，這方面還是沈和容更加擅長。
等她有思路后，敖空再與之參詳討論，事半功倍。
“宇宙暗晶，這片天地應該是沒有的，他肯定去過天外，或是自天外歸來。”
宗天璇這時終于插話：“說不定他在天外有據點，眼下也是正躲藏在那里。”
敖空沉著臉點點頭：“那眼下就更沒方向去找他了。”
“未必。”
張東云負手立在天穹上，看著西方西牛賀洲大地。
敖空隨著他的視線望去，重新落在霍一鳴身上：“雷老五知道他有這么個種嗎？”
“我們可以讓他知道。”
張東云說話同時，手掌在身旁半空里一抹，頓時便有一幅光影畫面出現。
里面呈現的視野，是大陸海邊的景象。
“老大，這是誰？”敖空問道。
“季青文。”張東云淡然道。
長安城主出關，天地巨變。
先是東勝神洲，接著便又是北俱蘆洲、南瞻部洲同西牛賀洲。
季青文原本奉雷瀚命令，尋找機會暗殺俞天權。
結果卻聽聞不僅俞天權、嘉樹上人等佛門高手，都在長安城主手下全軍覆沒。
季青文便即退走，她擔心北俱蘆洲。
但等她返回時，北俱蘆洲早已尸橫遍野。
龍魔宮在這里的基業，毀于一旦。
如此慘烈的劇變，叫季青文也暗自心驚。
她考慮要否緊急聯絡陛下，稟報這些情況。
但考慮到陛下當初離開時言明有事，這便是不許打擾的意思。
可能陛下需要閉關療傷。
畢竟，先前一戰，雷瀚同樣負傷。
季青文現在只在考慮，陛下是否另有渠道，獲知當前這一切消息。
遠在西牛賀洲的張東云等人，靜靜看著那幅光影畫面。
“此女就算不是他弟子，也至少是個半徒，跟北俱蘆洲其他人的地位明顯有分別。”敖空冷冷說道：“通過她，或許真能找到雷老五。”
“她沒有雷瀚的下落與聯系方式。”
張東云言道：“她需要等雷瀚親自或派人來聯系她。”
并且，很快。
雷瀚和從前的邪皇明同輝一樣，都是控制狂，事無巨細，喜歡將一切納入自己的掌控。
如果有意外發生，就盡可能消弭意外，讓一切重回正軌。
也就是，重回自己的掌握。
季青文擔負襲殺俞天權的任務，不論成敗，結果都一定要報給雷瀚知道。
張東云看了沈和容一眼。
沈和容默然。
“即便是你們親手報仇，在那之前，也該讓父子相認團聚一下，不是嗎？”張東云淡然道。
沈和容難得一見苦笑起來：“最重要先找到他，找到七哥。”
“十一弟去趕一下。”張東云吩咐道：“手下有點分寸。”
敖空笑笑：“當然，找雷瀚那廝要緊。”
他說罷，便即消失。
然后，循著張東云的指點，他很快找到季青文。
季青文不明真相，只因為自己行為不慎，泄露了行蹤，被長安中人發現。
面對敖空，她難免大驚。
先前敖空被雷瀚重創，傷勢嚴重到差點虎落平陽。
當時真要是一對一再戰下去，季青文有信心可以取了這位魔相王的項上人頭。
但此刻，不過半天功夫，對方竟然傷愈如初？
季青文開始還不相信，以為對方故作掩飾唱空城計。
結果當真交手后，險些被敖空的五方絕境陷住，她不得不承認，敖空竟然當真短時間內傷勢康復，仿佛沒受過傷一樣。
如果不是當初戰場上所有人都被他騙過了，那有如此神奇的手段，莫非也是長安城主出關帶來的？
季青文不敢多留，虛晃一槍，奪路而走。
無傷在身的敖空，實力穩穩在她之上。
如果單只這一個對手，她還有心思與之慢慢周旋。
但敖空既然已經跟沒事人一樣，那沈和容、“楚搖光”呢？
雖然還是很拒絕相信，這么多人傷勢如此輕易就痊愈康復，但季青文此刻不得不提防這一點。
如果跟敖空纏斗太久，定然被更多長安高手圍困堵截。
是以季青文拼盡全力，甩開敖空然后遁走。
敖空有金翅大鵬鳥、幻天龍兩大血脈結合，飛遁挪移虛空，完全不遜色于武皇巔峰的季青文。
但他牢記雷瀚才是目標，因而初時看似速度不慢，時間久了，卻故意顯得有些跟不上季青文。
季青文見狀，心中猜測對方傷勢初愈，看來多少還是有幾分影響。
但她的處境一點都沒有好轉。
其他長安城高手，果然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針對她圍追堵截。
季青文雖然不斷沖破阻隔跳出包圍圈，但逃遁路線無形中受到影響，漸漸靠近西牛賀洲，并從西牛賀洲上空穿過。
獄龍派掌門，兼長安城海外大都護解峰，眼下正在西牛賀洲，當即上前阻攔季青文。
季青文眼見避無可避，當即全力出手，要爭取幾招之內盡快殺退解峰。
解峰見過季青文出手，知道對方不好對付，但此刻還是咬緊牙關，不予退讓。
雙方以攻對攻，只是數招之間，便已見血。
季青文拼著自己也挨了解峰一刀，然后一槍重創解峰。
解峰兇性同韌性都十足十，竟然伸手一把抓住洞穿刺中自己的長槍，然后揮刀斬向季青文。
季青文神情冷酷，一言不發，槍桿一推，震開解峰手掌同時，叫整支長槍穿過對方身軀。
她身形再一側，翻身從解峰頭頂越過。
雖然再中解峰一刀，但只是輕傷。
越過解峰頭頂的同時，順手便是一掌，朝對方腦門拍落。
眼見解峰危急，一刀黑色的刀氣，狂斬向季青文。
正是霍一鳴見勢不妙，周圍又無其他獄龍派高手，他唯有硬著頭皮，嘗試圍魏救趙，幫解峰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