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注視蘇破,瞳孔微微收縮。
深陷的眼窩中目光似乎消失。
但森寒劍氣勃然而發,洞穿四方。
連青嶺先生同沈和容交手的墨海世界都被波及,上下翻涌。
明明不是白元的目標,身在一旁的畢方魔君也不得不默運魔功抵擋。
先前就顯得咄咄逼人的白元,這一刻才仿佛當真拔劍出鞘。
劍鋒森寒,令四方戰栗。
唯一平靜以對的人,只剩下真正直面劍鋒的蘇破。
蘇破靜靜看著對方。
眼前的人仿佛已不再是人,而是純粹的劍。
“所以我才說,我們道不同。”蘇破攤手。
白元再開口,聲音如劍鳴,清亮肅殺:“那就更要請教了。”
蘇破聞言點頭:“也罷。”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再次五指虛握,仿佛握緊無形之劍。
手臂抬起向前虛指,掌中劍同白元針鋒相對。
白元見狀,面上露出笑意。
眼窩中先前消失的目光再次亮起。
無比耀眼奪目。
仿佛劍刃反光一閃。
同一時間,白元身姿已在宇宙中消失。
茫茫黑暗虛空里,只有一道劍光閃過。
此刻,不再有人。
只有劍。
蘇破則五指虛握,劍若無形,只是往半空里一揚。
下一刻,他的身形也在宇宙中消失。
從畢方魔君角度看去,只有一片茫茫劍光閃耀。
那是“劍癡”白元,人劍合一,化作只屬于他自己的劍。
蘇破身形完全消失不見,仿佛被白元所化劍光淹沒。
但畢方魔君卻不覺得樂觀。
白元劍光始終絢爛奪目。
但看來也始終沒有取得成果……
反倒是茫茫劍光中,忽然清晰傳來蘇破的贊嘆:
“天賦卓絕,令人佩服。”
白元如何想法,畢方魔君不知。
但蘇破語氣之平靜,叫身處外圍的他聽了,心底生出寒意。
對方實力,分明更在白元之上!
畢方魔君不僅躊躇,是否出手相助白元,又或者先幫一旁青嶺先生?
念頭剛轉到這里,他心底忽然生出警兆,似有危險大難臨頭。
畢方魔君素來謹慎,此刻不及細想,已經先做出反應。
熊熊烈焰向四周擴張。
烈火中心,隱約出現一只獨腳巨鳥。
但下一刻,便有無形風暴突然襲來,撕裂火光。
畢方魔君的謹慎救了自己一命。
所化畢方魔相剛剛展翅高飛,就被偷襲者撕去半邊羽翼。
羽毛和火焰在黑暗宇宙虛空里四下飄落。
火光閃動間,一頭兇惡的巨魔身姿若隱若現。
萬幸被火焰臨時阻隔一瞬,損失半邊羽翼的畢方總算逃過巨大魔掌。
畢方魔相消失,畢方魔君一口鮮血噴出。
他驚魂未定轉身看去,就見身后那恐怖巨魔光影籠罩下,一個高大漢子正滿臉冷笑。
那魔相同時兼具多種大妖特征,叫畢方魔君頗為意外。
不過如此魔功,馬上就讓他辨明對方身份:
“東方蒼天,敖空?!”
巨魔光影消失,敖空身形立于虛空中,人類身形看似渺小,卻仿佛充斥四方。
他右手五指研磨,赤手抓著些許化作火焰的羽毛,將火焰碾碎熄滅。
“你倒乖覺。”
敖空冷笑:“葉青鵬教你的?”
畢方魔君不答,反看向另外一邊。
不知何時,方才籠罩廣闊虛空的絢爛劍光,竟已全部消失。
蘇破、白元二人面對面,立于虛空中。
雙方距離、位置,竟似乎同先前一樣,完全沒有變化。
只是,白元身上,此刻多了一個孔洞。
位置在脖頸處,將之脖頸前后貫通,骨骼血肉消失不見。
白元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抬手捂住脖頸,雙眼定定注視對面蘇破。
蘇破雙手皆背在身后,平靜與之對視。
早先些許感慨神情,眼下已經消失不見。
蘇破淡然開口,語氣仿佛朋友閑聊:
“不管什么門派,不論哪條道路,大家都是修道者,所謂修道者,便是不斷探索求知,了解、掌握自身和這宇宙寰宇。
劍道也不例外,我堅信這是其中一條道路,所以我努力練習,理解,探索,掌握。”
白元捂著脖頸,終于艱難開口:
“你說……不該劍即我,我即劍……”
蘇破頷首:“劍就是劍,人就是人,人御劍,我御你。”
白元掙扎搖頭:“不……不對……我比你更理解劍,才能人劍合一……你對劍道理解不如我深,你不如我……”
話音未絕,人已氣絕。
白元身體發軟,漂浮在宇宙虛空中,再無先前鋒芒與光彩。
蘇破神情平靜,亦不多言,而是轉向敖空來的方向:
“四哥,十一弟,你們都來了。”
敖空笑著點頭:“老大親自出手,滅了血麒,東方蒼天暫時安靜了。”
茫茫虛空中,有紫云浮出。
紫云上立著個做儒生打扮的白衣青年,正是李書樓。
“七弟,別來無恙。”
李書樓先跟蘇破打過招呼,然后向一旁揮揮手。
重重水墨便一起散去。
青嶺先生看看白元尸首,看看重傷的白澤小圣和畢方魔君,再看李書樓、蘇破、敖空三人,頓時無語嘆息,不再出手,亦不遁走,只靜靜立于虛空中。
李書樓目光掃過青嶺先生,然后落在重新現身的沈和容身上。
倒是少女眼下模樣讓他們有些在意。
沈和容一向整潔的衣袍上,眼下居然寫滿墨字,文字雜亂,不成文章。
“你自己的筆跡?”李書樓看了一眼,已有判斷。
敖空顧不得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畢方魔君,轉首詫異地望向沈和容:
“十二妹,你這是……”
沈和容微笑,朝李書樓、敖空拱手:“四哥、十一哥到了,請恕小妹晚些時候再同你們敘舊,眼下反要麻煩你們和七哥一會兒。”
兼修儒家的李書樓上下打量對方一眼,心中了然:
“那我就提前恭喜十二妹了。”
“謝過四哥。”沈和容撣一撣衣袍,便在虛空里坐下來。
隨后便見大量水墨,憑空而生,并凝成難以計數的墨字,將她包圍。
墨字不停積累匯聚,到得后來,竟仿佛凝成一座殿堂,使沈和容居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