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打聽到的地址，呂冬開車進入縣城，從車站街上拐進城關村，沿著城關村的中心路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了開在路邊上的鳳舞職業介紹中心。
呂冬擔心叫里面的人看到，特意把車拐到一個小巷子中，往遠處停了一下。
這個職介所不算大，就在一戶二層小樓下面，小樓臨街的一面打了門，就成了門頭房。
停好車，呂冬和趙干事沒急于進去，站在路邊看了一會。
職介所兩邊擺著些花籃，地上隱約能看到紅色的鞭炮皮，門口貼著大紅紙，上面還有“金日開業”的字樣。
非常明顯，這家職介所開了沒多長時間，說不定正月十五以后才開始營業。
可能半下午的關系，門口沒看到幾個人，略微有點冷清。
趙干事率先下車，朝鳳舞職業所走去，呂冬也下車，鎖好車門，跟了過去。
職介所的門關著，似乎沒有人，趙干事推門進去，上面有風鈴聲音響起，立即有個女的從后面一個門里出來。
呂冬略微打量，這女的年紀應該不小了，但妝容精致，保養得當，身材相貌出眾，乍一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歲的樣子。
這女的，從外貌上看，很有氣質，像是那種養尊處優的人。
趙干事和呂冬打量人，人也在打量他們。
女的剛干這一行不長時間，之前又下崗在家，沒下崗前眼高于頂，看人接物的眼光都一般。
看倆人穿著帶灰的夾克，干粗活用的勞保褲，一看就混的不好。
哪怕其中一人，隱隱給她種公家人的感覺，女的也沒在意，這年頭公家廠子下崗的人還少？
跑出來找活干的有的是。
“你們……”女的一開口，略顯尖銳的聲音，破壞外在良好的氣質：“你們找活的？”
趙干事沒這方面的經驗，干脆不說話，呂冬主動接話：“這個……有沒有能掙錢多點，掙錢快點的活。”
他似乎不大好意思：“最近勞務市場行情不大好。”
女的來到長長的工作臺后面坐下，招呼倆人：“來，坐，坐，坐下說。”店里的人幾個出去拉人，幾個剛帶著一批去了大學城，這會沒別人，只能親自接待，雖然有點別扭，但一個人頭上百塊：“別說，我這真有能掙錢的活，來錢格外快。”
呂冬拉開張椅子，坐下來，隨手拿了張名片，上面寫著于鳳舞，這家職介所的經理，應該就是面前的這女人。
趙干事先不說話，知道應付這種事，沒呂冬有經驗。
呂冬憨厚的笑：“掙錢快就行，過個年，花錢多，再不多掙點，我妹妹上高中生活費都成問題。”
于鳳舞拿來一份材料，分別遞給呂冬和趙干事，直接說道：“大學城有個職業考試聽有沒有聽說過？”
呂冬說道：“聽說過，考試過了，在大學城就職，還有補助拿。”
于鳳舞尖銳的聲音像是金屬在摩擦：“對，就是這樣，你在我這里報名，我運作你去考試，考完就有錢。”
呂冬不好意思笑：“能考得過，早就去考了，不是考不過嘛，我除了有把子力氣，別的啥都不會。”
“我這邊的人，去了就能考過。”于鳳舞二話不說，又塞了張表過來：“你們想去考試，就填下這個表，我保證你們考過。”
呂冬取過表來看，問：“我街上有個去考的，他說考試挺復雜，還分筆試與操作，我這水平……”
于鳳舞笑：“筆試直接給你答案，你會不會抄？操作就去那里站站，拍個照叫人看見你人到了就沒行！百分之百過！全青照就我這一家能做！”
“這么好？”呂冬似乎在盤算：“過了就有500塊錢……”
于鳳舞喊住他：“等等，不是500，是250！”
呂冬問道：“你別騙我，我都聽人說了，那個職業考試過了，補助就是500。”
于鳳舞差點給氣樂了，說道：“小兄弟，你不想想，我這里給你答案，包你考試必過，為啥？我這里不得上上下下打點？看見的人不都得有一份？算吧算吧我才能落下幾個錢？大頭都叫別人拿走了，我就跟著喝點湯！你呢，啥都不用操心，報名填個資料，去交通技校走個過場，平白就能拿到250塊錢！這不跟白撿的一樣？是不是這個道理？”
呂冬放下那張表，說道：“也對，這活不容易。”
于鳳舞哼了一聲：“當然不容易，這世道干啥容易？想掙點錢多難！”她看倆人一眼：“你們報不報名？報名先得交30塊錢！不用害怕上當，我這么大個店開在這里，能騙你不成？一會就有這批考試的人回來，你隨便找個問問就是了。”
呂冬撓頭：“大姐，不好意思，出來沒帶這么些錢，要不明天我們再過來？”
于鳳舞倒也不催：“明天過來也行，反正你們抓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呂冬和趙干事倆人，拿著報名表和職介所的宣傳材料離開，老板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好像根本不擔心傳出去。
倆人臨出門前，于鳳舞還說道：“回你們村，多宣傳宣傳，要是能帶幾個人過來，一個人頭我給你們10塊錢提成！”
“好來！”呂冬隨口應了一句。
離開鳳舞職業介紹中心，呂冬和趙干事繞進停車的小巷子里，上車回大學城。
趙干事看著手上的所謂中介宣傳材料，說道：“呂冬，下面的人就這么大膽，一點都不帶遮掩的？”
呂冬想了想，說道：“比這大膽的應該還有很多，咱們大學城的整體情況算好的，縣城這邊……一言難盡。”
趙干事說道：“看來我脫離基層太久了。”
呂冬倒是想得開：“是人就有私心，害群之馬避免不了，整體還是好的。”
趙干事只是笑，卻不說話。
“去哪？”呂冬問道：“管委會？交通技校？”
趙干事迅速做出決定：“再去交通技校看一眼，路上找個地方買個帽子和口罩，那邊可能有人認識我。”
呂冬點頭：“行。”
這邊即將冬春季節轉換，天氣雖說有點暖和，但高溫也就十度左右，這個時節風特別大，帶口罩帽子的人不少，并不會顯眼。
曾經有人說過全南的冬天沒有風，可能時代不一樣，也可能泉南周圍開山擴建，導致擋風的山都快沒了，泉南冬天的風不但呼呼的，還跟刀子一樣。
路上找個勞保用品店，買了棉線帽和大口罩，來到交通技校，車停在外面，倆人戴上帽子口罩進了校門，加上身上的夾克和勞保褲，看起來就像是下大力干活的。
比前一次來，職業考試中心外圍增加了一圈鐵柵欄，人不能隨便出入，但站在外圍，操作間的考試基本上都能看到。
呂冬和趙干事找了個人多的地方，站在人堆里看，幾個實操考試場地，基本都是走過場，人擺個樣子拍拍照，就算考過了。
其他也不用看了，只看這里就知道問題不是多，而是全是問題。
上面好不容易推動的吸引熟練技術工人的政策，到了下面就變成某些人的斂財工具。
趙干事低聲說道：“還有就業這一項。”
呂冬放低聲音：“前面有人敢做，找幾個開假證明的不難。”
趙干事感覺沒有在看下去的必要了，招呼呂冬：“咱們走吧。”
呂冬跟他離開交通技校，回到省大創新港，桑塔納在地下車庫停好，倆人去呂氏餐飲的倉庫里面換回了衣服。
趙干事準備開車回去，臨走前，對呂冬說道：“兄弟，這事多虧你看見的早，要是由的下面的人胡來，咱領導說不定有麻煩。我這就回去，不多留了，你幫我跟小宋說聲謝謝，改天我請你們一起吃飯。”
呂冬說道：“趙哥，咱兄弟倆，就別說這些客氣話了。”
趙干事點點頭，上車開車回管委會。
呂冬非常清楚，本來這個項目楊烈文就是最大的推手，趙干事回去，肯定第一時間匯報。
他到也有點好奇，究竟是啥人，想出這么一個中介幫忙招人，上下聯合坑補助的招。
天色見黑，呂建道騎著摩托車回到城關村的住宅樓區。
上樓打開防盜門，就聞到一陣飯菜香味，保養得當顯得外貌出眾的老婆于鳳舞從廚房里出來，用略微尖銳的聲音說道：“建道，回來了？快歇歇，飯這就好了。”
呂建道脫掉羽絨外套，問道：“孩子沒回來？”
“去他姥爺家了。”于鳳舞從廚房里面往外端菜出來：“快去洗洗手，吃口熱乎的。”
這態度，賢妻良母。
呂建道洗手回來，坐在飯桌前，于鳳舞盛好飯，端過來坐下，問道：“今天咋樣？”
“非常順利。”呂建道樂呵呵得。
于鳳舞也挺高興：“還是你有辦法，想出這么個好招，就是錢有點少，一個人咱兩頭吃，才能落在手里160塊錢，咱們是不是……”
呂建道打斷她：“這個差事雖說我負責，但上上下下那么些人，你不給點好處哪能行？”
于鳳舞算不上聰明，但這么簡單的道理還是懂的：“我這邊多招點人，咱趁著政策好，多掙點錢，兒子這就快上高中了，咱說啥都得在大學城買房子，讓兒子上省大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