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騎士團隨著唐楃的意志出發了。
在確定了黎明島上再沒有羅剎的威脅之后,黎明騎士團就只留下了一百新兵駐守,然后全部兩百正式騎士都登上了原本儲存在港口的古老船只,向西方的‘惡魔島’行駛了過去。
唐楃的提議出人意料地沒有得到任何的抵制,或許有人想到他是在撒謊,但是他們想要前往神的身邊去驗證自己的信仰并展現自己的勇武。
很多人都將這當成是一場踐行信仰之旅。
這明顯與唐楃的初衷不一樣,但是他無所謂,他只需要自己能夠到達蘇禮的身邊……他認為自己如今所做的事情,便是最正確的事情。
古老的船只在緊急修繕之后,終于緩緩駛入了海灣。
聽著那風帆晃動時的‘咯吱’聲,真是很讓人擔心這艘船不知什么時候就要沉沒了。
為此,蘇禮還真是挺操心的……也不知道這群人的心怎么可以這么大,這么艘破船簡單修理一下就下海了,真不怕浪死啊?
為此他不得不悄悄的神游至此,偷偷地對著這脆弱腐朽的船體施展了一個‘枯木逢春’的法術。
他讓這船體的木材恢復了最初最堅韌的狀態,足以應對一切風浪。
還有啊,這群人難道沒考慮過長時間航海而沒有足夠的素食補充會生病的嗎?
于是他又很是好心地讓這艘船的甲板上總是會隨機長出一些富含維生素與膳食纖維的多肉花來。
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這也讓黎明騎士團的騎士們分外確認了自己這次遠征的‘正義性’……他們的神也期望著見到他們!
又是只有唐楃一個人憂心忡忡……當他發現自己的一切舉動都在蘇禮的注視下之后,他就是這種怎么也開朗不起來的心態了。
不過他很快又放下了這些心中的擔心,他無比肯定自己所做作為的正確性,然后將內心的矛盾死死地壓在心底。
只是他的格格不入依然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上在三年多之前,他在黎明島上就已經是一個被孤立的孤家寡人了。
從那時起,除了征戰羅剎之外,已經很少有人愿意聽從他的號令。
如今,這支遠征軍名義上是他發起的,但實際上的指揮者卻是另有其人。
那么他在這群黎明騎士們的心中究竟是個什么形象呢?
……他就是個深受神恩的‘被迫害妄想癥’患者。
身在福中不知福,還一個勁地往死里作!
總之,大家都有個共識,唐楃就是這么個矯情的人……
對于這些信徒的想法蘇禮是心知肚明,他發現這樣窺視著這些凡人的思想也是真的挺有趣的。
……不得不說,隨著他所在層次的不斷提升,許多想法是真的不一樣了。
但唐楃卻真的是蘇禮十分看好的一個人才,因為他的意志真的是太純粹了。
從他們相遇開始,從唐楃接受他的力量開始,這人的思維中就再也沒有了‘自我’的概念。
這位黎明騎士的所思所想都是站在他城民的角度出發,始終都是在為了城民們好而考慮,卻從來沒有再想過自己會怎么樣。
或許是因為他的心早就在十年前隨著自己的妻女一起死了,但正是因為他此時的純粹,所以蘇禮從他身上收獲的信仰也是十分純粹又有特色……那他喵的居然是恐懼帶來的信仰!
這是真把他當成‘邪神’一類了啊,明明是正兒八經的正神好不好!
蘇禮覺得唐楃這是對他有偏見,所以決定要以‘邪神’的手段好好跟他玩一玩……
羅剎界沒有大面積的陸地而多是島嶼組成,是以原本的航海業也是極度發達的。
這艘大船還是五十多年前所造,但卻能夠輕松容納下兩百名沒有坐騎的黎明騎士。
但是這海上也并不安全,事實上他們從駛出海港開始就在不斷地遇到海中的一些變異生物的騷擾。
受到冥淵氣息的影響,這海中已經充斥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生命。
它們不斷地沖擊船體,使得大船在航行中不斷地發出‘砰砰’的聲響。
若非蘇禮幫他們維修過船體,這艘船估計才出海港就要沉了。
但是隨著航行,又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竟然有數不清的亡魂從海中出現,圍繞在這大船周圍似乎想要將這些生者也拖入海中。
而后唐楃展現了他非同凡響的一面,他呆在船頭以最為虔誠的姿態單膝跪地,然后釋放出了一個超大范圍的‘奉獻’。
金色的光暈以他為中心從船頭蔓延出來,一直將整艘船都囊括進去,然后又映照海面。
灼熱的光中帶著凈化之力,將海中的所有亡魂乃至變異的生物都給一下驅散……甚至某些擠得太靠前的亡魂都是直接在這種凈化之力的作用下給直接凈化了。
“不!”
驀地,船上傳來了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唐楃愕然地扭頭站起身來,看向了一個痛苦流涕的人……
這人他認識,八年前加入黎明騎士團第一次擴招的時候加入,那時他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鬼……當然,現在他也依然年輕,卻已經是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了。
是什么使得這樣一個資深的勇者會傷心至此?
這時,十二大騎士中唯一的一名女性大騎士來到了他身邊輕聲道:“他在剛才的亡魂中看到了已經逝去的親……至親。”
“什么?!”唐楃連忙撲到了船舷處向下張望……只是這只有漆黑的海水,卻哪還有什么亡魂的跡象?
他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忽然獨自回到了自己的船艙內把自己關了起來。
眾人目送他離去,氣氛壓抑卻沒人多說什么……他們再次看到了唐楃身上的神恩之濃,但卻似乎對他也更是厭惡了。
唐楃卻是已經不在意這些了,他只是認認真真地開始向他無比敬畏的存在祈禱了起來……
“吾主,我在海中遇到了許多亡魂……”他想說的不是這些,但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詢問。
蘇禮已經回應:“那是自然,這個世界受到冥淵氣息侵蝕,靈魂類物質也被封閉在此世界難以真正往生。而水又是精神實質的最佳載體,是以這世界上枉死之人大多靈魂會留存于海洋之中。”
“這是一片真正的‘死魂海’。”
唐楃聽了,忍不住心中的躁動問:“那么這個世界的人正常死亡之后,應該前往何處?”
蘇禮答道:“諸天萬界,凡人身死之時若有執念未消,則是會駐留世間一段時間,而后慢慢消散于天地。”
“若是有怨念或者枉死者,則會因為一口怨氣而化成怨靈于世間為禍。此后不是被修行者殺滅、凈化,就是更進一步變成更可怕更瘋狂的存在。”
“唯有死時了無牽掛者,會進入一無悲無喜無相無物亦無掛礙之地。”
蘇禮說著他對死亡的理解……但其實對于這諸天萬界的死亡,他所理解的卻并不算是完整。
至少他對那些進入空界的死者靈魂最終會如何完全不知……這又是個往后值得探究的課題。
“那……”唐楃欲言又止,明明有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蘇禮如何不知道唐楃想問的是什么,他干脆就挑明了說:“你的妻女都是于病痛饑餓中枉死,又充滿了對你的擔憂……所以她們的靈魂原本也都還在這死魂海中徘徊著。”
“這……”唐楃在房間里猛地瞪大了眼睛整個身體都挺直了。他的心中一下子被巨大的恐慌死死地抓住,渴望與恐慌在這個時候交替折磨著他那已經疲憊不堪的心靈,令他透不過氣來。
蘇禮卻是再次大有深意地說道:“所以快點來我這里吧,為了表彰你在這十年的虔誠與付出,你會得到想要的一切。”
信仰的通道關閉,唐楃呆呆地坐在自己的船艙內,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眼角淚水劃過那已經在風霜下變得干澀起皺的皮膚。
他此時的心中真是說不清是什么感覺,有期待也有動搖……但是毫無疑問,他對那位存在的恐懼是越來越濃了。
他覺得自己無論任何掙扎都是難以從那‘魔鬼’的掌控中脫離,或許在十年前他將自己的靈魂販賣了出去之后,他的命運就是注定了的吧。
但是……但是他怎么也沒想到在這十年之后,在他的心已經跟著死了的十年之后,竟然又聽見了自己妻女的消息!
他的心又活了起來,他開始不可遏制地思念的妻女,也是不可抑制地動搖了原本的信念……他真的還能夠毫不猶豫地揮劍嗎
內心之中的動蕩使得他將自己關在船艙里再沒有出來,但是好在船上的黎明騎士團輪流出力施展神術,還是能夠維持這艘大船在海上航行。
而除了這些海中的亡魂與變異生物,他們的行程顯得分外順利。
哪怕是偶有風浪,竟然也是助推著他們的風帆加速航行。
于是在遠洋航行了一個月后,他們終于到達了那座令所有人‘魂牽夢縈’的島嶼,被唐楃稱為‘惡魔島’的地方。
而當他們登島的那一刻開始,屬于他們的戰爭就開始了。
這里果然是充斥了只有傳說中地獄才有的惡魔……而他們,也該為了他們的信仰而舉起手中的武器奮戰了!
蘇禮則是在這‘惡魔島’的中心帶著玩味的表情看著這一幕,隨后卻是通過心神佩呼叫了更多的門人下界來……
連續清理了十年,總算是將這個世界的平衡給堪堪拉了回來,所以也是時候讓劍崖門人下來將這個世界給清理一番了。
恰好,因為他的操作,這十年來也差不多已經將所有越界的冥淵魔物給匯聚到了這‘惡魔島’上。
至于他的那些很是勇敢的信徒們……或許會有損傷,但他已經給他們想好了完美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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