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只是控制好馬形炮，難度就不小，而馬形連環炮則要在運動中不斷發力，難度更大。就像很多人在原地打沙袋可以打得砰砰響，等到了擂臺上，在移動中出拳，就會發現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馬形炮，是形意拳高級班的入門考核，而馬形連環炮，在專業班的課程中，也是一個難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好的。
冉小川是國術六段的學員，選擇馬形連環炮其實有些冒險，不過機會就這么一次，他不想輕易錯過。
第一拳，借力完成得很好。
第二拳，重心有些偏，身體沖出去的時候有點失控。
第三拳，身體徹底失去控制，踏步倒是踏出去了，但力量完全沒借到，倒是把腿給跺麻了。
冉小川羞愧地停下來，馬形連環炮之所以重氣勢，就是因為每一次踏步都在借力加速，出拳力量一拳比一拳大，而他打到第三拳，力量比第一拳都不如，自然沒必要再展示下去。
“吳總，我可以再來一次嗎？”冉小川一臉乞求地看著吳理。
吳理擺擺手，“沒關系，下去好好練，去旁邊休息吧，下一個。”
冉小川一臉落寞地走向一旁，其余人也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他們來之前想過各種各樣的考核方式：學員對打，和吳理過招、現場學一套拳法、吳理提問一些專業的武術知識唯獨沒想過這次的考核會是這樣。
要說簡單吧，也確實很簡單，不過是上去展示一下自己練的拳術；可要說難吧，這考核根本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誰也不清楚做到什么程度才能通過，也不知道該展示什么內容才好。
二號學員被叫到名字，吳理同樣讓對方開始展示。
這名學員想了想，他沒有選擇展示一些高難度的打法，而是演練了幾招猴形的打法，盡可能地展示出猴形的靈動與敏捷。
“好，下一個。”
在場的十名學員一個接一個地展示，有展示打法的，也有展示練法，還有直接上去站三體式的。不過吳理從頭到尾的表情還有語氣都沒什么變化，讓人完全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也讓在場這些學員心里都沒什么底。
“好了，你們的考核結束了，可以回去等通知，暫時不要離開蜀都，最遲今天晚上就會出結果。”劉遠博對十名學員說道。
十人走出更衣室，然后是下一組學員進來。
隨著結束考核的人越來越多，外面還沒進去考核的學員已經全都知道了考核內容，都覺得很棘手。
要是選擇高難度的打法，萬一失誤了，反而不能展示出自己全部的水準；而如果選擇一般的打法或者練法，又感覺太平庸了。
總之，因為吳理沒有給出一個具體的標準，所以外面這些學員們抓心撓肺地思索著，苦惱著。
更衣室里，劉遠博也十分好奇地看著吳理在那個名冊上寫寫畫畫，在一些名字下面做各種符號，有的圈起來，有的畫條線，有的畫個小圓。
其實他也不知道吳理選人的標準是什么，之前問吳理，吳理沒告訴他。
“師父。”
終于，面試了五組學員后，趁著休息的間隙，劉遠博忍不住問吳理：“五十個人，沒一個滿意的？”
吳理搖搖頭：“暫時沒有。”
“那你這些符號是什么意思啊？”劉遠博指著吳理手上的名冊。
吳理：“啊，沒什么，隨便亂畫的。”
劉遠博：“.”
其實吳理有系統檢測在，一眼看過去就能看出一名學員的大致實力，有綜合評分可以參考，幾乎不存在錯估的情況，而他之所以讓學員們展示自己練的拳法，也不是要看對方的實力如何，而是想看一點別的東西。
只可惜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繼續吧，叫第六組學員進來。”
于是工作人員繼續帶人進來，又是一輪展示。
就當劉遠博有點提不起精神時，吳理突然開口了：“65號王若軍，你留一下，其他人出去吧，讓下一組學員先等一下。”
“嗯？！”
劉遠博精神一振，其余學員也紛紛將目光看向王若軍，眼神羨慕。
王若軍今年和吳理一樣，只有21歲，此刻激動地滿臉通紅，忙點頭應下。
工作人員帶著其余學員出去，而吳理看向王若軍笑著問道：“你剛才用的那招進步崩拳，發勁的方式應該和教練教的不一樣吧？”
“啊？”王若軍有些意外，隨即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就是覺得教練教的發力方式練起來有點別扭”
“除了這招，還有別的招式嗎，你自己改過的？”吳理問道。
王若軍強忍激動，點點頭：“還有。”
于是又在吳理面前演示了幾招，都是五行拳勁的打法，他自己做了一些改動。
“我就自己琢磨了這幾招，覺得改完以后好像更適合我自己。”王若軍有些得意地說道。
吳理臉色突然一變，整個人的氣勢變得冰冷起來：“所以你就擅自改變發力方式，你覺得自己比教練懂得還多？”
王若軍被吳理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你練的拳法，每一招每一式，每一種發力方式都是經過無數代人一點一點地琢磨出來的，你覺得自己的小聰明能勝過無數前輩先賢們的智慧嗎？”吳理厲聲問道。
王若軍臉色蒼白，額頭已經有了汗水，他本以為吳理特意把自己留下，是看中了自己，剛才讓自己展示改進后的招式，是欣賞自己的聰明，沒想到迎來的卻是這樣嚴厲地批評。
“出去吧。”吳理揮了揮手。
王若軍失魂落魄地轉身走出更衣室，大門外，剛才和他一組的學員們都沒走，看見他出來后，紛紛圍了上來。
“怎么樣怎么樣？”
“吳理為什么單獨留下你啊？”
“是不是被選中了？”
“有什么秘訣啊？給我們說說唄？”
王若軍眼圈一紅，突然覺得很想哭，他雖然和吳理一樣的年紀，但也只是一個還沒經歷過社會打磨的青澀學生，不是每個大學生都像吳理這樣手上人命都不止一條
最終，王若軍一言不發，抹著眼淚離開了。
其余人面面相覷，這是被選中了喜極而泣？可是為什么感覺他那么傷心啊？
更衣室里，王若軍離開后，吳理突然笑著對龔具仁說道：“把他的資料找出來給我看看。”
“哈？”不止龔具仁，屋內其余人都一臉意外地看著吳理。
“師父，什么情況？”劉遠博問道。
他一開始的想法和王若軍想的一樣，以為吳理看中這個人了，后來看吳理的態度，覺得吳理這是看不慣對方擅自改動拳法，特意把這個人留下來訓斥一頓，也是為了對方好。可是現在看來，好像自己又想岔了。
吳理笑道：“這個人有些靈性，值得培養一下。”
“啊？那你剛才還那樣說他？”劉遠博十分不解。
吳理搖搖頭，正色道：“我曾經對人說：習武先養三分氣，武人心中要有刀。這刀是血性，是果決，是敢于拔刀斬一切的勇氣。但是，這刀得有鞘！”
他敲了敲桌子，神情嚴肅：“老一輩的武人常說一句話：刀的真意，不在殺，在藏。這就是在告訴我們，刀得有鞘。”
“剛才那個人，今年21歲，習武有些天賦，自己做些改動，發現效果不錯，覺得自己很厲害。久而久之，容易目空一切，覺得什么都能改，什么規矩都是虛妄，不是一定要遵守。這樣的性格一旦養成了，他的刀會害了自己。”
“許川。”吳理突然轉頭看向一旁站著的許川。
這次招人，吳理收的這個徒弟是肯定要帶在身邊的，所以都不需要參與應聘，直接在一旁看著吳理面試。
“師父？”許川看著吳理。
“你也要記住，習武之人，該出手的時候要敢于打破規矩，但也不能視規矩如無物，心中不懂敬畏的人，是練不好拳的。”
“師父，我記住了！”許川對吳理鄭重抱拳。
吳理點點頭：“叫下一組進來吧。”
劉遠博看著吳理，他明白了吳理的意思：剛才那個王若軍天賦應該不錯，吳理也很欣賞對方，但吳理擔心自己直接夸贊對方，容易讓對方養成目空一切的性格，所以故意嚴厲地批評對方，先讓對方明白什么是規矩，懂得敬畏。
這么一想，吳理其實對王若軍挺看重的，不然不會多此一舉，之后多半會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這小子運氣真好。”劉遠博有些羨慕，他雖然現在一心以事業為重，但有時候還是會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成為功夫高手。
可惜，習武這種事情，真的很需要天賦，前面面試那么多人，也只有一個王若軍讓吳理看中了。
面試繼續，劉遠博一直在想剛才吳理說的話，他說起王若軍今年21歲，但其實吳理今年也才21歲而已，偏偏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
不，還不止是老成那么簡單，吳理說的那番話，還有教導許川時的語氣神態，真的讓劉遠博覺得這就是宗師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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