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沒有跟蘇縣令一起回縣衙。
蘇縣令有公事要做,楊云也沒閑著,徑直去了工坊。
隨著征用民居改造的工坊基本成型,第一批原材料陸續就位,楊云開始著手制造火藥。
到了中午,正當楊云忙著將原材料按照一定比例進行配伍時,林耿走了進來,告訴他有人求見。
楊云跟著林耿到了工坊門口,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穿著月白色綢緞長袍,腰束玉帶,腳蹬烏筒靴,頭戴漆紗籠冠,一張方臉,相貌堂堂,眼神靈動,一直在楊云身上打轉。
“你就是那位小真人?呵呵,沒想到年歲這么小。”
聽口音不像是巴蜀本地人,應該是關中人士,吐字發音帶著一種“額滴神哪”那股腔調。
楊云好奇地看著對方,“不知閣下是……?”
那年輕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略微有些發黃的牙齒,“別管我是誰,聽說你有本事,能隔空取物,不妨當著我的面演示一下,怎么樣?”
楊云本以為是這具身體以前的同窗好友,或者是城里的士紳子弟,但想到城里的居民剛逃難回來,應該沒心思專門跑來想見識他的“本事”。
楊云拱手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特殊時期,不能輕易示人。”
楊云很清楚懷璧其罪的道理,超能力多對一個人展示,就多一分被針對的危險。
年輕男子臉上有幾分失望:“喂,別這么不近人情嘛,我大老遠來就想見識一下你的本事,給點面子吧。要不這樣,我也會一些法術,我們互相展示一下,如何?”
楊云本對這男子沒有一丁點兒興趣,聽到這話心中“咯噔”一下,暗忖:“難道我來的這個大唐有許多超能力者?”
物以稀為貴,他很清楚超能力這東西也是如此,會的人多了就不值錢了。
楊云微微頷首,一擺手道:“你先來。”
那年輕男子很高興,伸出右手對楊云展示了一下,笑道:“你看,這里什么都沒有吧?我也會隔空取物,不對,是隔空變物……麻利麻利哄!”
說完,年輕男子右手握緊,嘴里念念有詞,上下晃動,等他再在楊云面前展開五指時,掌心多了一文銅錢。
“厲害啊。”
林耿等人圍攏過來,稱贊不已,對年輕男子的“法術”感到很新奇。
而楊云額頭則多了幾條黑線。
這根本不是什么“法術”,只是障眼法的近景小魔術而已,那銅錢根本是被男子藏在手腕里,方才表演的時候一抖袖子便落在手中,對于普通人來說要完成很困難,但只要經過專門的訓練,這種魔術可說手到擒來。
楊云本已失去的自信心又找了回來,搖頭道:“你說的這種,我也會。”
他對年輕男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而后也將手合起來,沒有左右搖擺,只是翻轉過來,再展開時手里也多了一文錢。
年輕男子很高興:“原來我們師出同門,幸會幸會。”
年輕男子伸出手,卻被楊云躲開。
楊云沒好氣地道:“兄臺,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現在沒工夫跟你玩這個……走好,不送!”
“喂,你還沒對我展示你的本事呢,就這么趕我走,是不是有些不夠意思?”年輕男子著急地道。
他想上前抓住楊云的衣角,卻被林耿攔了下來,“這位公子,你說求見小真人有要緊事,現在小真人已對你展示本事,心愿達成,可以走了吧?”
“那叫什么本事?不過是……”
年輕男子本想貶低一下楊云剛才展示的本事,忽然意識到楊云跟他使的是同一招,且楊云表演的比他還要精妙幾分,貶損楊云不等于是告訴別人自己的“法術”也是糊弄人的?
林耿卻對楊云的能力深信不疑,畢竟林耿見識過楊云的“真本事”。
林耿道:“小真人肩負平蠻重任,沒閑工夫跟公子閑扯,若公子有心跟小真人學習,可以另外找個時間前來拜訪。”
在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林耿這么說話已算是客氣的了,還是看在年輕男子跟楊云都是世外高人的份兒上。
年輕男子還想糾纏,幾名官兵過來擋在他跟楊云之間。
男子在拉拉扯扯中被人簇擁著驅離工坊。
……
……
“真是的,相處也就一盞茶工夫,也不知道這家伙是不是虛有其表……不過看他的樣子,多半跟我一樣師從江湖術士,都是騙人的把戲……呃?我的銅板呢?”
年輕男子先是抱怨一番,忽然發現自己剛才表演戲法的銅板消失不見,渾身上下翻遍也沒找到。
他突然記起什么來。
“哎呀,不對,剛才他表演隔空取物的銅板,怎么像我那個?他不會是直接把我的給順去了吧?嘿!這小賊!”
年輕男子帶著好奇和不甘心,正要回去找楊云理論,卻見遠處有馬車往這邊駛了過來,馬車旁跟著幾個騎士,后面跟著兩隊府兵。
到了近前,隊伍停下,為首那位正是昨日在縣衙跟楊云見過面的劍南道采訪副使孫德能。
“我說小祖宗,你為何在此?可是讓老夫一通好找!”
孫德能見到年輕男子便是一通抱怨,“馬上就要啟程回益州了,不是讓你在驛館等候么?”
年輕男子不滿道:“哼,昨日說好我們一起去見什邡縣令和那不知根底的小道士,你倒好,自己一個人跑去了,我去時被阻擋在外……今天我出來找那小道士斗斗法都不行嗎?”
“斗法?”
孫德能哭笑不得。
年輕男子又道:“不過剛才已見識過了,就是個小騙子,不但會騙人,架子還不小,伶牙俐齒的不太好相處。”
孫德能松了口氣,道:“既然見過了,知道是個江湖騙子,總該走了吧?節帥不讓你到處亂走,還得趕緊回去復命。”
“走了走了。”
年輕男子意興闌珊,不再去想那枚銅板的事,一頭鉆進馬車,隨后馬車在大隊官兵保護下,晃晃悠悠往城門去了。
從外表看這輛馬車只是略顯寬大,沒什么特別,但車內卻另外一番天地,就像一間移動的屋子似的,里面擺設不算奢華,卻極為考究,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車壁用色彩鮮艷的蜀錦裝飾,靠車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紅木小桌,固定在車廂壁上。
年輕男子跪坐在地毯上,百無聊賴,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個小紙包,打開來里面是一堆黑色粉末,他臉上帶著得意之色,喃喃自語:“也不知那小騙子造出的是什么玩意兒……張老大,有火折子沒?”
趕車的車夫回頭看了一眼,見年輕男子掀開車簾探出手,當即從懷里掏出火折子遞過去,嘴上問道:“公子要火折子作何?”
“我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說完,年輕男子把紙包放在小桌上,點燃火折子,湊近黑色粉末,想要看個分明,便聽“呼”一聲,火藥發生閃爆,因為靠得太近,那沖天而起的火花直接將年輕男子前額的頭發給燒禿了。
車廂窗簾和頂部用來裝飾的蜀錦瞬間被引燃,隨即馬車被熊熊大火包圍,隊伍亂成一團。
“吁……”
趕車的張老大嚇了一大跳,趕緊勒住馬韁。
“怎么回事?”
孫德能大驚失色,駕馬沖到馬車前查看情況。
此時年輕男子一臉灰黑色,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幫張老大一起把火撲滅。
等一切平復后,年輕男子驚魂未定:“見鬼了,什么破玩意兒,差點把老子燒死。”
孫德能雙目圓瞪:“張老大,你干的?”
張老大一臉冤枉之色:“孫老爺,這跟小的一點關系都沒有,是公子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東西,火折子一點就‘嘩’一聲燒著了,就像天上打雷一般。”
之前張老大背對車廂,加上車簾阻隔,不知發生了什么,只能把自己聽到的情況大概形容一遍。
年輕男子抬起手打斷孫德能繼續詢問,咽了口唾沫,道:“不用多問,孫先生,我這邊暫時不回去了,你回去后跟我爹說,我先在什邡縣城溜達幾天,有要緊事處理,完了我自然會回去。”
“不行!”
孫德能板著臉道,“節帥讓我務必帶你同行,不能任由你胡鬧。”
年輕男子堅決地道:“喂,我現在手頭有要緊事,明白嗎?我都這么大了,憑什么事事都要聽你們的?如果你不放心,給我留幾個人,我保證十天內便動身回益州,總歸耽誤不了他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