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得知楊云晚上要進洛陽皇宮參加宮宴,既羨慕又感慨,而后豪情消減,二人簡單對飲后告辭,各自回府。
楊云一天內見到兩位當世大家,一個是公認的舞蹈第一名家,一個是流傳千古的詩仙,心神激蕩,半天沒回過神來。
回到住所,楊云仍舊在回味之前會面時的情景,吳元走來,一臉不解地問道:“師傅這是去見何人了?”
楊云笑著搖搖頭,反問道:“安排你做的事,可有眉目?”
“已辦妥。”吳元道。
“那就好。”
楊云滿意地點了點頭,面對吳元仍舊很好奇的目光,神色淡然道,“馬上就要入洛陽皇宮,既受邀前往,不能去得太晚,家里這邊就交給你了。”
吳元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師傅如此大費周章讓弟子去辦事,為何不親自出馬呢?不怕事與愿違?”
楊云笑道:“你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說完給吳元一個肯定的眼神,隨即進內沐浴一番,洗去渾身酒氣,入宮還得換上一身干凈點的衣衫,既是以道士之身受邀入宮,只能換上道袍,表現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至于入宮后如何自處,則完全不在意。
楊云心里對自己有一個清晰的定位。
“我是道士,還不是國舅,要把我擺在如何位置上,那是皇帝老兒需要考慮的事,我只需要扮演好道士這角色就行。”
入宮一切順利。
華燈初上時,集賢殿前,宮宴早早就設下,邀請參加宴會的賓客相繼在內侍引路下進來,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席位,楊云的席位相對靠后一些,跟張高坐了個對桌,沒法私下交流。
隨著賓客到來,楊云發現自己其實并不在道士席位那一邊,因為被邀請來的地珉、長春真人都坐到對面,而他這邊基本是王公貴胄。
李林甫早早到來,正在安排宮宴事項,本來鴻臚寺管的事情,被他這個黃門侍郎給接手了。
楊云一直期待有什么重量級的人物出現,不過一直等到席位快坐滿,也未見到張九齡等重要大臣。
突厥、吐蕃和回紇三邦使節已到來,本波泰寶也赫然在列,不過本波泰寶的席位更加靠后,也是安排在道士一邊,本波泰寶后面只有回紇正使。
如今草原還是突厥人的天下,回紇名義上依然依附于突厥,而突厥使節的席位對面,相對靠前一些,楊云對此不太關心。
“公主來了。”
旁邊一名四十歲左右的武將說了一句。
這武將看起來相當低調,絡腮胡子,來到席位后很緊張,大概不經常參加宮宴,抻著頭看咸宜公主時,目光中精光迸露。
楊云心想:“這家伙是誰?見到公主為何如此大反應?”
咸宜公主到來,先去跟李林甫打招呼,對入坐席位提出要求。
楊云揣測,大概是咸宜公主之前未被安排席位,所以要臨時安插,但因場地非常大,增加席位并非難事。
而后咸宜公主四下張望,似在找什么人,在場無論王公貴胄還是文臣武將,都奇怪公主的舉動,等咸宜公主發現楊云時,視線不再挪移,隨即面帶笑意往楊云這邊指了指,李林甫驚訝地看了過來。
不多時,內侍過來,到了楊云身邊,小聲道:“楊天師,公主請您到前面,在公主旁席位就座。”
大概是咸宜公主想到晚上要借助楊云出風頭,怕楊云隔得遠沒法交流以及做配合,所以才把楊云的席位換到靠近皇帝的位置。
這一來,甚至比很多王公的席位都更靠近皇帝,若換作禮教森嚴的時代,必定屬于僭越之舉,可大唐民風開放,再者像今日的宴會本來就很隨意,君臣間無隔閡,更何況一個席位?
楊云起身,在內侍的引領下往公主身旁走去,那邊正好有一個空席。
而之前提醒“公主來了”那名武將小聲嘀咕:“這是何人?如此大的派頭?”
楊云在咸宜公主旁的席位坐下。
咸宜公主對楊云微微一笑,問道:“怎么,不想跟我靠得太近?”
左邊是咸宜公主,楊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右邊,一雙仇視的眼睛正瞪著他……咦,這不正是歷史上咸宜公主的夫君楊洄?
因為武惠妃之前有意招攬楊洄為駙馬,所以有意把咸宜公主跟楊洄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可咸宜公主自作主張換了個座位,這樣她和楊洄中間便空了一個位置,正好讓楊云坐下去,此舉讓楊洄氣急敗壞。
“楊兄,久違了。”
楊云對楊洄打了個招呼。
楊洄板著臉道:“你我雖然都出自弘農楊氏,可你我身份天差地別,別以為可以跟我平起平坐。”
這話清楚地落到咸宜公主耳中。
咸宜公主皺皺可愛的瑤鼻,道:“都是弘農楊氏,同為大唐子民,出席宴會,怎不能平起平坐?某些人把自己定位得太高了吧?”
楊洄聽到公主言語中帶著譏諷,趕緊解釋:“公主,我只是教訓這小子。”
“別小子小子的叫,這位小道長可是我父皇認可的楊天師,地位遠在你之上……若說不能平輩論教,應該說你身份在他之下。”
咸宜公主用嚴厲的口吻教訓道。
楊云在中間聽得很不對味,感情咸宜公主把我叫來,是拿我當擋箭牌?
楊洄這小子一看就是個陰險狡詐之輩,歷史上配合武惠妃搬倒太子李瑛,后因牽扯謀反落罪而死,可不是省油的燈。
別是公主故意給我找麻煩,給我樹個對手吧?
楊云感覺感覺氣氛很緊張,正要出言開解一番,恰在此時,李隆基偕同武惠妃進場,頓時所有人神色一肅,殿內頓時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均起身相迎。
高力士走在前面,把李隆基扶到正中的主位前。
李隆基看似正常,但楊云卻感覺這位大唐皇帝走路下盤不穩,腳步很飄,身體似乎有些發虛,至于為何會如此,暫且不得而知。
“陛下,可以開席了嗎?”
李林甫上前請示。
這次楊云距離皇帝很近,以至于李林甫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李隆基擺擺手示意讓在場之人皆落座,而后問李林甫:“人都到齊了嗎?”
“幾位王子尚未到來,太子殿下……也未列席。”李林甫道。
李隆基臉色有些難看,一拂袖道:“不等了,開席吧。”
“是。”
李林甫得令后正要回頭宣布宴會開始,就見一行人從南邊廣運門而來,正是太子李瑛和光王李琚等人,這些人皆未著常服,而是一身甲胄,腰間佩劍,儼然一副上陣殺敵的模樣。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要造反。
不過來人數量不多,后面也沒有兵士相隨,李林甫在震驚之下趕緊讓千牛衛把李瑛等人擋下來。
“荒唐,荒唐,這是作何?”
李隆基皺眉罵起來。
李林甫迎上去跟李瑛打招呼,一向老謀深算的李林甫在李瑛面前畢恭畢敬,但他越是如此,李瑛越沒好脾氣,一照面就把李林甫罵了個狗血噴頭,聲音大得殿內都清晰可聞。
而后李林甫快步回來,到李隆基面前道:“陛下,太子得知今日有番邦使節在,那吐蕃國師或對您不利,這才跟其他王子一樣,著甲前來護駕。”
李隆基一臉惱火:“朕用得著他護駕?這么多侍衛干什么的?讓他把鎧甲卸了,除去佩劍,才許入席。”
大概李隆基做了妥協,想到自己兒子孝心,再者有番邦使節在,也就沒發作,只是折中讓李瑛等人卸甲。
可這種事,到底有辱國體,畢竟在場有外邦使節在,被人看了必定要流傳出去,引為笑柄。
李林甫回去通傳皇帝的意思。
李瑛表現得很憤怒,可能是覺得李林甫假傳旨意,竟一把將李林甫推開,不管周圍千牛衛阻攔,提著劍一步步向殿內走來。
一下子宴會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很多王公貴胄都站起身,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一幕……李瑛這是要公然造反嗎?
不過到底皇帝身邊侍衛眾多,尤其大殿周圍潛藏有很多千牛衛以防不測,李瑛提劍入殿,還沒走到李隆基席位之前,便已被突然出現的千牛衛死死攔住,若李瑛還想靠近,只有將面前的數十千牛衛官兵當場格殺。
“讓開。”李瑛怒喝道。
千牛衛可不管別的,他們只負責皇帝安危,這會兒更有外邦使節在前,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李隆基起身喝斥:“太子,為何造次?”
李瑛喊道:“父皇,兒臣前來護駕,這些人不識好歹,阻擋兒臣拳拳之心,望父皇將這些不長眼的兵士屏退。”
李隆基怒道:“若你想過來,除非用你的劍刺穿朕的喉嚨。”
這話令在場賓客大嘩。
如果說之前只是太子造次,那現在皇帝明顯動了真怒,絲毫不給太子留情面。
后面那些皇子聽到皇帝的話,都趕緊把手上的兵刃放下,連身上的甲胄也一并卸了。
而李瑛卻一往無前,高聲道:“既然父皇不肯領受兒臣的心意,那兒臣不參加這宴會就是!”
說完他轉過身,身著甲胄提著劍,徑直往廣運門而去,走得極其堅決,簡直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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