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草數量都不多,就幾戶人家,一家少的才幾十根,多的上百根,總共加起來還沒上次扎西一個人賣給他的多。
但是這些人都挺高興,大概是蟲草賣上了好價格。
幾個人都在說話,男主人翻譯:“他們問你,過幾天雪化了你還來嗎?雪化了才是采摘蟲草的好季節,現在的都不好……”
趙起武回答了幾句,就準備走。
然后男主人都有點慌了起來:“這么大雪,你還要走嗎?”
“沒事的,我有三輪車,跑得快。”趙起武扯了理由,把蟲草仔細包好。
幾家的主人都在挽留,見實在挽留不住,就開始送禮物。
成砣的酥油,剛吃過的疙瘩狀的糌粑,還有一瓶說是青裸酒,最后還有一家送來了一條白色的超大號圍巾,人家說了他才知道,這就是那個歌里唱的哈達。
都不能推辭,那就都收掉。
有點囧,他什么都沒有。
最后想起來自己的那根隨身帶的鋼筆,拿出來送給男主人:“沒帶別的禮物,只有這個了,下次來一定帶上禮物過來。”
……
告辭出來,趙起武就知道自己回學校的日子多半不太妙,這些人太熱情了,他要遲到了!
但是剛才還不能拿出來當理由,總不能告訴人家,我在玉州省蘭尾市水清縣三河鎮上高中,離這里的路程有三千多公里,直線距離都有兩千多公里,我還得趕著回去上晚自習呢!
只能匆匆往最后的那個地方,他也想好了,找到扎西,就告訴他上次給的價格少了,給他貼補點錢。以后再收他的蟲草的話,就多給點錢。
說起來扎西不但是讓自己賺了錢,還給自己指引了一條新路子,收藥材掙大錢的新路子,必須得感謝。
往北飛了一會兒,雪沒變更大,也沒變小。
飛著總比開三輪車快,沒一會兒找到了地方,趙起武就趕緊下去。
這里居然沒再等到狗叫人出來,因為外邊就有人。
趙起武還沒下去就看到一群人在幾個帳篷中間,吵吵嚷嚷的不知道說什么,周圍還有幾個大狗在叫。
這里的村子還好點,但是這種在野外住的,似乎都養狗,還是這種毛絨絨的大狗,看著和獅子似的。
……
趙起武找個遠點的地方落下去,開著三輪奔過去。
不小心三輪車還陷進了一個雪坑里,好在不深,而且趙起武的那團云霧運用的出神入化,在下面輕輕一托,三輪車就出來了。
看到風雪之中一輛三輪車開過來,那些人都停住了爭吵。
趙起武不敢離得近,遠遠的喊:“我找扎西!”
一個老人聽見這句扎西,當時就激動了起來,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話……趙起武一句都沒聽懂。
但是心里很高興,運氣太好了,自己居然這就找到正主,真的是天大運氣,這么大的地方,居然就能找到……
老人說了一通看他不懂,又對著旁邊一個小伙兒說了幾句。
其他人也紛紛約束了大狗,那個小伙兒就朝趙起武走了過來。
過來的是個年輕人,看著和扎西差不多大,對著趙起武喊道:“你知道扎西嗎?”
“我知道的扎西,是上周在西薩賣蟲草的,是你們這的嗎?”趙起武喊道。
年輕小伙兒就激動了起來:“是的,是的,你見過他嗎?他回來了嗎?”
這話問的趙起武有點懵:“我上周買了他的蟲草……他沒回來嗎?”
年輕小伙兒哇地一下就哭了起來:“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喊了兩聲又抹了把眼淚:“你收他的蟲草,是五百塊錢嗎?”
“對呀!”趙起武很懵。
小伙兒再哇一聲,繼續哭!
趙起武看著后面一群人:“有人給我說說怎么回事嗎?”
然而一大群人,居然就那一個嚎啕大哭的小伙兒,能說點半懂不懂的普通話,其他人都說不來。
趙起武就郁悶了,還好老頭勸著小伙兒說了一通,小伙兒抽噎著,把事情給趙起武說了一遍。
……
這個小伙兒叫多吉,和扎西一起去西薩市去賣蟲草的。
別人都是等著收蟲草的,或者等過一段時間,估摸著收蟲草的來了,去那尼市賣掉。
但是扎西和多吉商量了,他們聽說大城市蟲草能賣的貴,就準備去大城市西薩——西薩是省會,他們就覺得省會是大城市,至少比那尼市大。
兩人是偷著去的,因為他們倆年輕,夠莽。
也沒打算坐車去,坐車得花錢,兩人走路。
還不走大路,走鄉間小路,一路上有過路車讓他們搭的話就搭一段路,沒車就走路。
簡單說就是這兩個莽貨,為了省點路,連危險都不顧。
他們運氣還不錯,用了三四天時間倆人到了西薩,他們也不會賣,去診所人家現在不收,就一直擺攤等著。
趙起武去的時候,多吉去別處打聽消息,剛好只剩扎西在。
然后扎西把蟲草賣給了趙起武,只收了五百塊錢。多吉回來后不樂意,他覺得扎西賣便宜了,應該一直等,肯定有大城市的人識貨的,來給大價錢的。
主要是蟲草是兩個人很辛苦采摘的,扎西一個人賣掉,他就不滿意、
兩人回家的路上走著吵著,吵著吵著就鬧別扭了,多吉搭了一輛手扶拖拉機,扎西不上,要和多吉分道揚鑣。
然后多吉一路風塵仆仆,前天才到家,當時就開始飄零星小雪了。
他等了一天,沒等到扎西到家,等來了小雪變大雪。
剛才幾家人在這里吵吵嚷嚷,就是他要去找扎西,其他人都不讓,包括扎西的爺爺。
在這里地廣人稀,山巒起伏的。大雪一下路都找不到,不組織上大隊人馬出去找人,多半會把自己也弄丟的。
……
趙起武聽完就覺得自己今晚上的晚自習要泡湯。
這種事兒遇上了,你要讓他現在回去上課,他邁不開腿。
沒能力就算了,現在自己能去幫忙找找,不管找不找得到,總得盡力試試。
然后就問多吉,他和扎西走的哪條路。
多吉就給他解釋了一通。
其實也沒偏離公路多遠,只是公路彎彎繞繞的多,他們走有人煙的地方就行,把彎路拉直了點,就能少走個一二百里的樣子。
趙起武聽完也沒多說,上了三輪車開著就走。
后面還有人喊,那個多吉撒腿跟了好遠,沒追上他。
故意不讓他追上的,趙起武要去找人,肯定不會讓陌生人跟著,不然他還怎么騰云駕霧?
說實話這里的路現在都找不到了,到處一片白茫茫的,他的三輪車根本就是半飄著跑的,遇到情況不對就神奇地離開了地面。
這種情況讓一般人看見,還不得以為見鬼了?
跑了不遠看后面人看不到了,他就飛上了低空,感覺了一下方向,就朝著西薩的方向,慢慢地飄了過去。
能見度太低了,真的挺不好找人的,最后沒辦法,他干脆貼著地面飛,一邊飛一邊看著周圍,不時還吼上兩嗓子。
喊了一會兒嗓子受不了,山多,風大,聲音傳不遠。
他想把三輪車使勁轟油門制造聲音,又怕扎西聽見了喊話自己聽不見。
為難了半天,他忽然有了主意。
白云一朵瞬間沖破了風雪,半個小時后再回來,他的三輪車就多了個小喇叭。
擺攤的小攤販常用的那種,能錄音能無限重復放的,經濟實惠效果好,除了音質有點差,其他沒毛病。
他就這么在云頭上,貼著地面,在曠野里到處轉悠。
旮旯角落里都不放過,但凡是看著有動靜的地方,都要過去看一眼。
遇到了沿途的聚居點,村落,也不能放過,都去問一句。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人還沒找到,他吃的那碗酥油茶和幾塊糌粑都消化掉了,人還是沒找到。
但是那條哈達真的派上大用場了,把自己纏得像粽子似的,這樣來回出云霧找人問的時候,不再怕風雪迷眼。
……
一找就是大半夜,其中艱難自不必說,風雪讓能見度太低,很多地方他都要靠近去看。而且怕有漏過的地方,還要反復的找。
到了晚上他把三輪車繼續發動起來,讓車燈亮起來。在云霧上和探照燈似的轉圈照著,看著挺詭異的。
不過現在為了找人,也顧不得其他,反正這里人煙稀少,大雪天氣外面更是沒什么人影。
然后他就照見了一群狼。
如果不是燈光照到的時候,狼群有了點動作,趙起武都可能忽視了它們。
灰白色的狼,在風雪天氣里,或爬或蹲的在雪地里,而且還是山腳下,高低起伏的,不動的話根本就很難辨認。
在它們中間,還有一棵看著似乎都枯死了的樹。
樹上有一大團灰色的,看起來像人。
趙起武就靠近了過去,至于狼他是不怕的,又不是第一次見——大概一兩個小時前,他見過另一群狼。
靠近之后燈光照著,趙起武看清了,確實是個人,是不是扎西不知道,蜷縮成一團,也看不成臉。
狼群沖著半空的三輪車嗚咽著,三輪車上響著小喇叭喊扎西的聲音,燈光又照著,那個人才動了動。
這一動趙起武看清楚了,應該是扎西沒錯。
降低了高度,擰了擰三輪車的油門,讓發動機轟鳴聲更大點,嚇得狼群后退些。然后把三輪車靠近了那個扎西待著的大樹叉,趙起武喊道:“扎西,上車,走了!”
至于那幾頭狼,徹底被無視了,誰讓它們不會騰云駕霧飛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