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武學著許先生那慢悠悠的姿態，牽著金子一步一晃，來到拖拉機旁，讓金子自己跳進車斗，搖響了拖拉機，上去開著就走。
臨走他看見小六跑出來了，沖他擺了擺手。
他以為是給自己告別呢，就也擺了擺手。
結果剛開到街口，就知道小六多半是有事兒。
因為他被兩個大檐帽給攔住了，不是警員，是另一種制服，他還沒見過呢！
這下他就顧不得慢悠悠了，趕緊停住拖拉機：“兩位同志，你們有什么事兒嗎？”
那兩人一看他，其中一個開口道：“老鄉，你這是要去哪兒？”
趙起武回答：“回家啊！”
“我看你早上就停保安堂那邊，想著你會一直停，也沒找你。不過你這開著在市里跑……”其中一個大檐帽挺為難的說道。“現在城市整頓呢，你這突突突都屬于噪音污染了。”
“那要不我開回去還停那里？”趙起武這會兒很善于變通。
“算了算了，這會兒是中午。”另一個大檐帽看了看保安堂那邊干凈的街道。“你這老停那兒也不怎么好看。這樣，我跟著你，送你出去吧！不然你到了別處還得被攔。”
“這……不是太麻煩你了吧？”趙起武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兒，反正中午這會兒算下班，我們也是剛吃過飯。”熱心的這個大檐帽還回頭問同事，開玩笑道。“老梁，你去不去？走一起跑一趟，就當兜風了。”
老梁看了看周圍的街道：“行，反正這會兒沒事，就當消食了。”
這倆也是有意思，說著就爬了車斗，現在那上面空筐子都摞在了一起，也有他們的位置。
連人爬上車了，才看見一直默不作聲的金子，小家伙不做聲，可一直盯著人看呢！
別的藏獒都不讓人接近的，不過跟著趙起武的金子就不一樣，這小家伙現在也見多識廣，見得人多了，就沒那么莽。
即便如此，兩個人也是嚇了一跳：“你還有藏獒？”
“是呀，放心，它還小，聽話的很，不咬人的。”趙起武挺不好意思的，回過頭說道。“坐好了那我就走了，謝謝兩位大哥了。”
“沒事沒事，我們就是干這個的嘛！”老梁說道，和同事看著金子確實很安穩，兩人這才坐好。
趙起武還好奇，大聲問道：“兩位大哥，我看你們這制服，以前沒見過呀？還有以前這里是馮叔管街道的，他現在不管了？”
“你說的是馮良奇吧？老馮現在不管這片了，換回他原來那片了，當了個小隊長。”熱心的那個大檐帽說道。
“我們現在都改制了，上個月開始的，新編制，現在叫城市管理監察大隊。以前都是帶紅袖章，現在咱們都有制服了！”
趙起武還不知道，他正在見證歷史——日后赫赫有名的成管，就在上個月，也就是五月份，正式掛牌了。雖然現在只有京城有，但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到處都有。
從此城市里就只有成管的傳說，其他的部門都開始黯然失色。
……
趙起武弄明白之后有些好奇：“那馮叔也算升官了吧？”
“算。”老梁笑著說道。“都升官了，以前最多開罰單，現在能管的就多了。”
“那我一會兒去找他得恭喜恭喜他，他在哪一塊兒啊？我怎么去找他？”趙起武問道。
“你和他還挺熟？”熱心的成管笑著問道。“那就都算熟人了，我姓童，童信杰，他是粱平義。小兄弟你怎么稱呼？”
這名字，趙起武一下子就先記住了，童信杰？同心結？
他都差點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剛才他記得這位同心結大哥，看起來比自己還壯實呢！
胡思亂想著，嘴里回答道“我叫趙起武，不過我和馮叔也不算多熟，以前在這兒有事他幫過我，我還說要謝謝他，一直沒空去。”
“那你一會兒去找他就行，好找得很。我給你說……”童信杰說著正要說地址，忽然喊道。“趙兄弟，你這是往哪兒開啊？”
“回家啊！”趙起武納悶。
“你回家不是出城？”梁平義也發現不對了。
“不出城，就在前面不遠。”趙起武回答道。“怎么了？”
“你這……”童信杰比他疑問還多。“你先停下，你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嗎？”
“知道啊！”趙起武對這一帶已經很熟悉了，停住了車。“前面是紀念堂，后面是大安門，再后面是古宮，我怎么會不知道？”
“你知道還往前開？”童信杰哭笑不得。“就算是中午我們不上班，你這開著大搖大擺的從大安門廣場走，還要從紀念堂旁邊過，也不合適吧？”
“哦，你說這個啊！”趙起武明白了。“我這突突突的響著，是挺不禮貌的，我繞點路。”
說著手一松，拖拉機突突突地動了起來，轉了個彎到了另一條街道上。
梁平義和童信杰面面相覷：“前面是什么你知道嗎？”
“知道啊！”趙起武對答如流。“這不就看到了，市治安局嘛！”
后面兩位一起縮了縮脖子：“不瞞你說，我們這新成立的部門，有點搶了人家的活兒，我們倆坐著你這突突突從人家門口過，有點怕……”
可不是嘛！
中午頭街上車不算多，他們這邊突突突地開過去，別提多醒目了。
車上還有兩個穿制服的押車，那邊門口站崗的人瞅著他們這車，神色都有些不善。
不過還好，人家相當給面子，沒攔住說點什么。
趙起武木著臉開過去，接著就又看到了更牛的站崗的，人家那身后的大門，是最高院的大門——這一片太牛了，全是很牛的部門的地方。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拖拉機有點影響京城的形象，突突突的比那些小車動靜大多了。
但是也沒法，他要不走這里，再繞遠就遠了點，得走王府景，更遠點還是什么重文門，都是熱鬧的地兒。
嗯，咱也要學著點人家的淡定從容，繼續開。
反正數來數去，也就這條路近點，還能少招搖一會兒。
過了最高院是翰林院遺址，直走的這條路，左邊不遠就是古宮。
到了這邊就好點了，只有什么大學之類的，沒再有什么特別牛的部門。
其實有條最近的路，他要當時不拐彎直接開，過廣場，穿古宮，再飛躍后面的那座景致山，就近多了。
他那房子就在古宮中軸線邊上，這么走能直達，近得很。
可惜這條路……再借給趙起武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想。
梁平義和童信杰腸子都悔青了，他們現在總算對吃飽了沒事兒干這句話，有了深刻的體會。
你說不就是一手扶拖拉機嘛，想停邊上就停著，反正都停半天了，再停半天又能怎樣？
干嘛要說送他出去，這下倒好，別人看他們倆在車上，是沒攔他們，可他們倆的臉估計得被不少人記住。
這兩人心虛的話都不說了，一直到過了翰林院遺址，又過了古宮，最后突突突拐了兩個彎把景致山甩在身后，兩人這才松了口氣。
“趙兄弟，你家究竟在哪兒啊？”梁平義忍不住問道。
“馬上就到了！”趙起武回答道。“前面過了廣化寺不遠就是。”
“……”后面兩人又面面相覷了。
停了一下，童信杰才試探地問道：“你是住后海邊上的？”
“嗯啊！”趙起武答應道。
“后海那片？”梁平義聽了也還有點不明白。“你這拖拉機開過去，有地方停？”
“有啊！”趙起武說著話。“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說話間也就到了，趙起武把拖拉機靠邊停好，跳了下來：“兩位大哥，到了。”
梁平義和童信杰就有點傻眼，看著他去開大門，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等開了大門，趙起武過來還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房子沒修繕呢，這邊大門開不進去車，得走那邊的專門進車的門，兩位先下來歇會兒吧！。”
兩個成管跳下車斗依然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
趙起武開著拖拉機突突突地走了，這兩人才反應過來，對視一眼，童信杰說道：“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唄！這么大的房子，別的地兒都得掏門票了。”
這種院子其實都有講究的，比如門口這大門。
趙起武看著門只覺得是破破爛爛一個大門，但是稍微懂點的，看門就能知道這房子是個什么房。
畢竟這房子蓋那會兒，啥都分檔次，普通人家的大門就不能如何如何，王公大臣什么樣，低一級的官員又怎么樣，普通人再有錢，也不能超過了自己該有的那個檔次。
所以這倆人按說把人送到地方都該走了，看著這大門，多少就有點好奇。
梁平義一聽童信杰說進去看，當下就點頭：““行，就看看。”
說著還先邁開腿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