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武聽到老爸的話，瞬間不說話了，他開始有點明白過來。
雖然他沒經歷過什么生離死別，但是他總歸是聽說什么叫回光返照。
他也明白了，為什么前天舅舅還說要帶他們全家去上谷，昨天突然就不吭聲，連提也不提。
外婆的身體早就不行了，也許能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就是找到媽媽。
現在心愿已了，那股心氣一散，人也就撐不下去了。
想到這里，趙起武也顧不得繼續觀察什么，就答應了老爸：“那我給你治一下先，你要什么感覺就說一下。”
趙景山轉過身：“就腰這兒，你以前經常幫我按的這地兒，對對對，就是這，開始吧！”
趙起武小心翼翼的用了一丁點點的力氣。
“不行，我這都沒感覺，你放開了使勁兒，反正我這老傷了，沒那么容易好。”趙景山催促道。
趙起武小心翼翼的加了一點力氣，于是又被老爸收拾，再加點力氣。
過了一陣子，趙景山郁悶的很：“都沒什么感覺，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治的。現在疼的是輕多了，你等我試試。”
說著下了床站地上，開始左右搖擺起來。
很快就高興起來：“還真輕了好多，來來來，再加把勁兒，讓我趕緊好起來。你別做賊似的那么小心，我這根本沒事兒。”
趙起武再來一下‘狠的’，趙景山終于有感覺了：“嗯，覺得那地方和貼膏藥似的，暖了一下。不過快得很，沒咋感覺就沒了。我感覺又輕松了點，你自己記好你用了多大力氣，以后掌握好。”
過了一會兒，趙景山活動的幅度更大了。
最后干脆一揮手：“你過去，我試試用力氣干活怎么樣。”
趙起武嚇了一跳：“爸，你可悠著點，這可是實木床，沉著呢！”
“你站旁邊看著，我疼了你來一下。”趙景山無所謂的很。
趙起武無言以對，爸你是把我當止疼藥用了嗎？
最后趙起武覺得自己可能治療次數太多了點，趙景山渾身是勁兒。
雖然說他腰疼的地方還有點不太舒服，但是趙景山自己有經驗，說這是以前就這樣，疼時間長點之后，哪怕好了，那地方還會不舒服，不過沒事兒，反正不耽誤干活。
果然等又活動一陣子，趙景山就開心的說道：“行了，感覺完全好了，身上輕松的很，和以前完全兩碼事。也和以前貼膏藥不疼了不一樣，那就是不疼，這是感覺身體好像年輕了好幾歲。”
趙起武擔心：“那你有沒有覺得不好的地方？”
趙景山想了想：“肚子餓算不算？”
趙起武看看外邊的天色，摸了摸肚子：“應該不算，我也餓了！”
黃大妮都在外邊喊了：“小武，你和你爸干啥呢？天都大亮了還不起床？”
趙起武趕緊答應：“來了來了，我爸腰疼，我給他按腰呢！”
“我好了！”趙景山低聲說道，對兒子拿自己當借口不滿。
不過嘴上不滿臉上還是高興，正要出門，又扭頭過來：“你媽天天守著你外婆，你會新本事的事兒，我可還沒告訴她，你先別告訴她，等回頭我給她一個驚喜。”
“那我外婆呢？”趙起武問道。
“先出去吃飯，咱們倆都想想，想個把這事兒辦好還能不讓你舅舅們看出來的辦法。”趙景山說著就皺起了眉頭，停住了腳步。“你外婆那身體確實拖不得了，要不這樣，今天你先偷偷治療一下，別一下子治好嚇到人。”
“那我外婆的身體莫名其妙的好轉，我舅舅他們不會起疑心？”趙起武擔心。
“也是，等會兒，咱們再想個法子。”趙景山沉思起來。
“我有辦法，帶外婆去保安堂，去找大夫看看。那里可是百年老字號，給外婆開點藥。只要藥喝進口，我就用我這本事給治一下，舅舅他們肯定覺得這是人家藥好，怎么樣？”
“沒那么快的中藥，就算開藥，也得慢慢來。”趙景山皺著眉頭，慢慢地說著。“嗯，去開藥，不讓你外婆去，也不讓你舅舅他們去，你自己去。”
“為什么？外婆不去人家怎么開藥？”趙起武不解。
“你懂個屁，神醫那都是一聽病情就能開藥的。咱們那牛王廟的那個醫生不就是？”趙景山說著，還夾帶了一句臟話。
連他這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都開始背后罵人，可見那醫生真是不一般。
牛王廟的醫生治病的本事一般，吹牛的本事是醫術的十萬倍以上。
有一段時間鄉里把那個醫生傳的神乎其神的，趙景山就去找他看腰傷。結果那醫生都沒咋看就開藥，說能治出根——就是徹底治愈。
趙景山夫婦倆信以為真，回來之后‘聽從醫囑’，膏藥也不用了，就天天喝藥湯。
那藥也不知道都是什么藥，味道還特別大，特別難喝。趙景山一直喝了一個多月，喝到胃都出了毛病，聞見那藥味就吐，飯也吃不下。
關鍵腰不但沒治好，反而更厲害了。
本來貼膏藥還能緩解疼痛的，趙景山聽那醫生的，強忍了一個多月，天天喝藥湯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脫形了。
到最后還是得貼膏藥，以往疼最多貼個一兩個星期，那次貼了半年。
趙起武對這事兒記憶猶新，那一個多月自家院子里都是難聞的藥味，連豬都被熏得沒長膘。
所以一聽老爸說就恨的不行：“你說那個騙子干什么？”
這會兒趙起武說騙子，趙景山順手給他一巴掌：“你咋不明白，那個騙子不是現在還能騙人嗎？不少沒被治好的到處說，也沒影響他現在還開著診所啊！”
“不對，我都不是和你說這個。我是說，你要把你找的醫生吹神點，就跟那個騙子學著點，使勁吹，然后你外婆病好，他們也就不會懷疑有蹊蹺了。”
趙起武明白過來：“你早說要吹牛不就得了，非得提那個騙子。也不用吹，我聽藥房里的那個伙計小六說過，人家那個醫生現在也不咋看病，給看的人都是些很牛的那種，一般人也請不動。”
“你咋還不明白。”趙景山又拍他。“你別說找哪個醫生，就說特別神的，說人家一般不看病，你托了關系才看的，人家都也不讓說名字，得弄的神叨點……”
這下趙起武徹底明白了，心里偷偷鄙視了一小下老爸沒文化。
不就是吹牛還要吹的神秘點，說找了什么隱士高人級別的神醫給開的藥，給自己治病打掩護嗎？
一句話的事兒，老爸啰嗦了半天都說不明白。
“那外婆的眼睛呢？”趙起武又問道。“我這個治病一下子啥都治了，還沒練成只治一樣病，也不知道能不能練成。吃個藥把身體治好也不算啥，眼睛不能一下子也好吧？”
“這個啊？”趙景山又皺著眉頭，皺了半天，眼睛一瞪。“你就不會自己好好想想，虧你還是高中生呢，腦子整天都想的啥，這點事兒都沒法？你成天騙你媽俺倆就一套一套的，現在沒法了？”
趙起武心里連吐槽都懶得吐，你想不出來就想不出唄，還好意思說我？
吐槽完他就開始皺著眉頭苦思冥想。
自己糊弄那些偏僻地方沒文化的牧民們，用的是‘高科技’手段，但是這是京城里，那一套就行不通了，至少舅舅也是做生意的，自己就糊弄不過去。
怎么糊弄呢？
這家伙一邊想一邊總結，最后得出結論，糊弄人就是用別人不懂的東西去糊弄。
有了！
趙起武瞬間喜上眉梢，和老爸嘀咕一陣兒，老爸也開始喜上眉梢。
然后兩個喜上眉梢就出了門。
吃過早飯，趙起武拉著外婆聊了一陣兒，就出去溜達了一圈。
再回來拎了幾包藥去找外婆：“外婆，我托人找了個關系，找了個神醫，給你開了點藥，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
外婆樂呵呵地：“傻孩子，外婆的身體自己知道，現在啥神醫都不管用，我就是能多聽聽你們說話，走了也是高興的……”
“外婆。”趙起武聲音都提了起來。“你這話我可不愛聽，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還指望你以后在爸媽那給我撐腰呢，你說啥走不走的，我不想聽。”
外婆拉著他的手：“傻孩子，好好好，聽你的。”
趙起武就解釋，也是說給旁邊的鄔彤聽的：“我這個藥真是請的大神醫給開的藥，還用了不少珍稀藥材，有些還是從西薩那邊過來的，就是我朋友從那邊運過來我賣給他們的，效果是真好。”
“你知道人家那神醫是哪兒的不，那是保安堂的，幾百年的老藥店，那個神醫平時都只給大人物看病的，外婆你還不信我嗎？”
外婆也不知道保安堂是哪兒，就拉著他直樂呵：“我怎么會不信我乖外孫的，你說的這個藥這么神，拿來我試試。”
老太太眼瞎心不瞎，現在自己啥情況自己知道，外孫的心意，管不管用她都愿意。
黃大妮已經被趙景山通知過的，也幫著趙起武說話：“小武他們弄的藥，那是真管用，我不是說過景山一直腰疼嗎？多年的老毛病，現在用過藥都沒什么事兒了。”
等黃大壯聽說這事兒跑過來，趙起武已經把藥煎好了。
黃大妮一家都支持，老娘也同意，黃大壯又被保安堂，還有趙起武嘴里的名貴藥材名字說的一愣一愣的，連阻止的理由都沒有。
只能眼看著老娘喝下了那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心驚肉跳的摸著手機，回憶著醫院的急救電話，站旁邊隨時待命。
‘藥’是肯定管用的。
喝下去沒一會兒，老太太就咧著嘴笑著：“哎，外孫的這個本事就是大，這個藥喝完之后，我現在感覺舒服多了。”
黃大壯擔心老娘是為了安慰外孫才說的，想著措辭問道：“媽，那你還有沒有別的感覺？”
“感覺啥子吆？”老太太挺開心的。“真的好多了，感覺這眼都模模糊糊的能看見點啥了。”
老太太說著話，還伸手揮動了一下，一把就揮到了黃大壯的身上：“還真是看見了點東西，這不就碰到你了嗎？”
聽到老娘說眼睛都好了點，黃大壯的反應卻不是驚喜，他哇地一聲就跪在了老娘面前：“媽，你先歇著，別動了……”
這一嗓子嚎得，一屋子人都嚇了一跳啊！
連外邊溜達的趙景山都跑了進來——他覺得自己撒謊騙人的本事太差，怕在人前露了馬腳，故意躲了出去的。
黃大妮和鄔彤反應過來拉著黃大壯：“大壯，你先起來，你這是怎么了？媽這不是挺好嗎？”
“就是太好了，太好了啊！”黃大壯那么大個人，就這片刻功夫，鼻子眼淚糊了一臉。“媽，你可得好好的，你可別嚇我啊！咱們倆從家里出來，跑了幾千里，好不容易找到大姐，你還沒和大姐好好說話，可不能就丟下我們不管啊！”
這下屋里的人都明白了，黃大壯是把老娘的反應，當成了回光返照。
黃大妮哭笑不得，一巴掌拍過去：“你給我起來，有你這么咒咱媽的嗎？媽是真好了，你看看媽的起色是不是也好多了？”
好說歹說，黃大壯才抹著眼淚，對著老娘左看右看的。
老太太都氣笑了：“你個傻小子，這么大人了，還有小輩在，一點都沒個穩重樣。你是在我眼前晃悠著不是？我感覺眼前這一暗一暗的……”
這下黃大壯終于確定，老娘的身體是真的好轉，眼睛都感覺到光了，那可不是個回光返照能說明的。
當時就高興的晃來晃去，也不知道說點什么，兩手搓著也不知道想干點啥，就知道咧著嘴笑。
趙起武見機趕緊開口：“舅舅，你這一嗓子，把我嚇得正事兒都忘了。我這還有點藥，是配合那個湯藥用的，專門治眼的。這個法子，是西薩那邊牧民們用的偏方，我讓神醫看過了，說沒問題才配的藥。”
“外婆，這個藥有點難受，得敷眼上，我這會兒就弄。要是運氣好，過不了幾天，咱倆就能出去看看門前的湖是啥樣了！”
老太太那個開心高興：“看湖也沒啥看的，我就想看看外孫什么樣兒，看看我那小孫子又胖成啥樣了，也看看我這老閨女成了什么樣……”
趙起武拿出來一包藥，里面都是些黃色的粉粉，用水一和，然后揉成兩個小團團再捏成小餅子，給老太太兩個眼上各放了一個。
還煞有其事的說：“以后每天早晚兩次中藥，喝完就把這個也敷上，要不了幾天就能見效的。西薩那邊的牧民個個眼神都好，就是靠的這方子……”
實際上西薩那邊的高寒缺氧氣候，以及強烈的紫外線輻射等自然環境，導致的是西薩白內障發病率和致盲率普遍比其他地區還高。
還有去西薩時間長點，回來之后眼睛視力下降的呢！
但是這會兒沒人知道。
反正黃大壯就信趙起武的話，西薩那地方，因為不了解，一向就挺神秘的。
神秘的地方出現點什么神奇的事兒，那不是也挺正常的嗎？
這就是趙起武想的糊弄辦法，糊弄偏遠地方的人用高科技，糊弄城里的就用神秘點的‘土法子’。
一家子高興的挺晚都沒休息，趁著老太太精神頭好，在一起都說不完的話。
好不容易等休息了，趙景山父子倆還沒睡著，黃大妮鬼鬼祟祟的跑了過來：“兒子，兒子，睡著沒？”
趙起武早坐起來了：“媽，你干啥呢？”
“你那個啥，就是新得的那個能回生的本事，給媽也來兩下。媽年紀大了，這總覺得身上不得勁兒，眼看啊，這就……”
“媽，你就別說了，你等兩天行不行？我還不知道我爸啥樣呢？”趙起武無奈的很。
黃大妮當時就不高興起來：“咋了，你看你爸今天那精神頭，臉上的褶子都少了好幾道，年輕了好幾歲似的，我就不能也那樣嗎？你是就和你爸親是吧？連媽都不要了？”
趙景山都替兒子為難，勸著趙起武：“你就給她試一下子，反正我覺得挺好的……”
趙起武也沒法的很，他還不知道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不管多大年齡，但凡是有能顯得年輕的辦法，哪怕少活幾年都樂意。
最后黃大妮是滿意的走人了，可趙起武就睡不著了。
半夜里連著幾次把老爸喊醒，問他身上有沒有什么不得勁兒的地方。
再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睡的正香被人叫醒幾次，更何況趙景山自從有了腰疼的毛病，睡個覺都得比別人多翻幾次身，多少年沒睡個安穩覺了。
在不知道第幾次被叫醒后，趙景山終于忍不住了：“你趕緊滾，去哪兒都行，去西薩收蟲草，回家去喂豬，不行你去醫院待著去，幫一幫送急救室的人也算積陰德……”
趙起武理虧，也不敢反駁，躺了一陣子還睡不著，真個爬起來滾了。
還是滾去醫院吧，那里有報紙，有機會積德就積點德，沒機會看看報紙也不算浪費時間。